葉玄月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誅邪劍啊。

這把劍此時此刻越是絕世，這少女的心裡頭，反而愈發泛起細密的疼痛來。她一步步地往前走，下一秒鐘，她的指端握住了一把劍鞘。

她的紫光劍。

輕輕地顫動著。

劍靈……

已經蘇醒了。

劍靈的聲音十分微弱。

「主人……？」

葉玄月頓了頓，然後說道。

「那是他的劍，是不是？」

紫光劍靈知道這少女在問什麼，他猶豫了許久，方才承認。

「是。」

「那是他的劍。」

「那把劍……很絕世。」

葉玄月的唇角卻湧出了些許苦澀的笑意來。這笑意絲絲縷縷，卻透著一種淡淡地辛酸來，她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她伸出手捂住唇，伸出手的時候，手掌之中，卻有一絲淡淡的血痕。

小狐狸在身後，聲音有些悲傷。

「主人……」

葉玄月抬起頭。這少女澄澈的瞳眸之中，沾染的悲傷同痛苦，讓人心裡頭覺得不忍。她安靜地抬起頭來，小狐狸低聲問道。

「主人，你還要去看看麽？」

葉玄月的聲音沒有半點猶豫。

「為什麼不去？」

「不見……終歸不能死心。」

這少女的眸光，卻像是被一場龐大的火焰燃燒過後的野地，空空蕩蕩，隻殘存了灰燼無數，風吹過，只剩了荒涼。

她低聲說道。

「我也該……死心了吧。」

她原來，執著追求的東西，在旁人眼中，只是笑話啊。

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傻瓜啊。

如果他真的是冷莫燃。

他看著她一個人，喃喃自語，說那些愛戀，那些執著不放的執念，他是什麼心情？

他覺得很可笑吧。畢竟……從頭到尾，他連承認都不願意。

他看著她一個人自憐自棄，她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個人的獨角戲而已。

她的愛情。

原來……

原來只有她一個人放在心上好好珍藏過。

葉玄月的眼角灼灼地閃爍淚光。

她卻不想再落淚。

她的眼淚，就應該在很多年前，竹林前，那場瓢潑大雨裡頭，落得乾乾淨淨，再也不剩半點了。

已經不值得了。

這少女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很多年前，她對這世界懵懂，一無所知的時候。那個青年的出現，好似夢一場。

而今夢醒了。

葉玄月一步步地往前走去，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是不是……有一種修鍊的法子，是要讓人體驗過七情六慾，再斬斷自己的全部情感？」

「就如同那魔族軍師一般。」

「如同韓冉星斬斷對歡顏的情感。」

「方才成了今日的魔族軍師。」

「他斬斷對我的情感，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我以為那是愛情。」

「其實……我只是他磨礪自己的一道關而已。」

「他用我對他的這一場愛戀，去成全他自己。」

「是不是這樣？」

小狐狸咬緊了牙關，它一言不發。它不知道該如何同主人解釋，這少女的唇瓣蒼白如紙，她微微揚起頭來，髮絲繾綣，風中她的樣子太美，卻如此脆弱易碎，好像隨時都會逝去一般。

她的眼神之中透出了些迷茫。

她已經分不清愛恨。

小狐狸咬緊了牙關，它能夠感覺到眼前的少女的狀態很不好。它的聲音輕輕地顫抖著，然後它低聲說道。

「主人……」

「你不要這樣。」

「沒有那麼糟糕的……」

「他不是那個魔族軍師。他不是那樣的人。你不是也願意……也願意相信他的麽？」

葉玄月抬起頭來。

這少女的神情透出些淡淡的黯淡之色來。然後她輕聲說道。

「我曾經……的確願意相信他。」

「但是他如今欺騙了我。」

「我不知道，還能夠如何相信他。」

小狐狸的眼眸之中透出了點點的淚光。它是真的能夠感受到她的痛苦。

葉玄月一步步往前走去，她伸出手來，然後一隻蝴蝶，緩緩地出現在了她的指端。正是那隻域界蝶。這隻蝴蝶的翅膀，薄如蟬翼，此時此刻，安靜地臥於葉玄月的指尖之上，這少女的眸光那樣亮。

她伸出手。

然後她低聲說道。

「帶我去見他。」

「好不好？」

這隻再度蘇醒過來的域界蝶。

欲展翅高飛。葉玄月抬起頭看著這隻域界蝶，這隻蝴蝶的羽翼之上，生出繁複的花紋來，每一道花紋，都彷彿蘊含了空間的至理。

小狐狸是掌控空間法則的仙獸，它怔怔地看著這隻蝴蝶的羽翼，這花紋的精緻程度，連它都覺得心驚，因為這花紋是純天然生成的，空間賦予這隻蝴蝶，頂尖的天賦。

這隻蝴蝶緩緩舒展開翅膀。

葉玄月盯著域界蝶展翅，她的心裡像是被劍光攪動了白雲，落下一層細密的皚皚白雪，那雪片凋零落在她的心底，好似從來沒有化開那麼涼。

她覺得很冷。

葉玄月覺得自己像是孤身一個人，赤著雙腳，在冰涼的雪地之中跋涉。

漫天鵝毛大雪，而她冷到了極致，身體彷彿已經凍得潰爛，但是她卻還要往前行走，不知疲倦，身體已經麻木，心上落滿塵埃。

她是……

那樣孤獨啊。

她以為她得到過真心。所以她不顧一切。

但是若是真心為假呢。

葉玄月握緊了紫光劍，紫光劍靈彷彿也能夠感受到這少女的悲傷。

這劍靈輕聲說道。

「那把劍……其實真的不是普通的劍。」

葉玄月抿了抿唇。

她說道。

「我知道。」

「我也知道，他不是下界的普通人，他甚至連仙人，都不是。他應該……」

「來自於更高層次的世界吧。」

如果說葉玄月一開始還不明白，眼下她已經想的通透許多了。所以這個「林典」才會知道百裡乾戈刻下的文字，才會說出那些話來。他所懂得的東西之所以那麼多，都是有跡可循的。

域界蝶的翅膀已經開始扇動。

域界蝶的翅膀打開，葉玄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這少女呢喃自語。

「帶我走吧。」

她只是想要親口問他。

是不是真的騙了她。

她平生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欺騙，騙了她如此一場愛戀，她不欠他絲毫——她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她要問他。為什麼要騙她。

騙了她一次還不夠。

還要一次又一次欺騙她。

他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何等的可笑？

她以為自己的喜歡是奮不顧身不顧一切。

她是人世間的情癡啊，她這一生，終究還是，有了遺憾。

人生有一種恨，風月過後，了無痕跡，她空守這麼多年的的愛戀，卻原來……只是幻夢一場而已。

該放手了。

真的，她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