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塔依舊高聳入雲。

葉玄月看著眼前的章玉安，他披著灰色的鬥篷，但是看得出來，他最裡頭的衣物，都是有些貴不可言的。葉玄月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少女的聲音很淺淡。

「有的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她這樣說了一句之後，轉過身想要離開，章玉安看著她的側臉，心裡頭卻湧上了巨大的悲哀。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緊了最後一根木頭一般，聲音裡頭都帶了幾分病態的絕望。

「你還會……」

「還會留在皇城之中麽？」

葉玄月沒有回頭。

少女的聲音淡的很。

「這裡還有我留下來的價值麽？」

這個提問。

讓章玉安臉色慘白了起來。

他知道，葉玄月所說的話，一個字都沒有錯。這裡的的確確，已經沒有讓她停留的價值了。章玉安苦笑起來，他的臉龐泛起了一抹病態的蒼白，然後章玉安低下頭，他的聲音像是在喃喃自語一般。

「都是我自己的錯……」

葉玄月繼續說道。

「沒有對錯之分。」

「只是追求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同。」

「有一句話，叫做道不同，不與為謀，我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道路不同的人，是不能夠做朋友的。」

「你從一開始想要的是皇位。」

「如今你已經得到了。」

「而我從一開始……心裡頭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要修鍊，然後找到母親而已。對於什麼皇位，什麼名氣，什麼權利，我都是沒有沒有什麼興趣的。如今我也在走我的道路，你也在走你的道路。」

葉玄月頓了頓，然後開口說道。

「所以……還是各自安好吧。」

「做人不能夠太貪心的。」

「你想要的東西既然得到了，你就要珍惜它。」

「皇位是個沉甸甸的東西。你既然做了皇帝……就要做一個好一些的皇帝才是。」

這些話顯得有些老氣橫秋。

但是從少女口中說出來，卻並不讓人感覺到意外。

葉玄月說到最後，也是沒有回頭。

她輕聲說道。

「我們有緣分再見吧。」

章玉安臉色白的像是一層紙。

他怔怔地看著那個少女的背影。

她穿了一件十分簡樸的素色袍子，整個人看上去簡簡單單的，發上沒有任何的飾品，但是卻是如此，越是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的美感，美得驚心動魄，美得讓人不敢開口說話。

章玉安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低聲說道。

「你說得對。」

「我應該做一個好皇帝……畢竟，我的道路，乃是我自己選擇的。」

可是他的心……卻沉甸甸的。

章玉安抬起頭，然後他開了口。

葉玄月聽見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地傳過來。

「還有一件事情，欠你的東西。我想還給你。」

葉玄月微微一怔。

她轉過臉，看著眼前的青年。

他的眉眼裡頭帶了幾分笑意，他的笑意，帶了幾分淡淡的釋然。

「我已經虧欠你很多很多了。欠你的東西……應該要還給你的。」

他伸出手，然後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少女。

他輕聲說道。

「你過來吧。」

葉玄月微微一愣，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抬腳走了過去，然後葉玄月感覺到了她的手掌之中，被塞入了一個有些沉甸甸的東西。

下一刻……

那盒子裡頭，卻突然散發出了極其燦爛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是如此的奪目，閃耀。

絢爛無比。

葉玄月愣住了，而那些金色的光點，全都往她的身體之中湧入。

彷彿是主動受到了某種吸引。

葉玄月感覺到，她自己的靈力流動得愈發快速了起來。

葉玄月終於有些震驚了。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章玉安，聲音略微有些吃驚。

「你……」

「你這又是何必。」

章玉安笑了起來。

「欠你的東西……」

「總歸是要還給你的。」

……

他還給葉玄月的，是葉玄月的靈脈。那靈脈的本身已經同他的身體融為一體，但是那些金光，乃是靈脈之中流動的靈血，也就是他所謂的血脈之力的根本。

他一滴不剩地，全都歸還給了葉玄月。

他耿耿於懷的，始終都是欠她的這一筆債。

如今，終於不用欠她了。

他還給葉玄月了。

葉玄月這才徹底震驚，她看著眼前的章玉安，聲音都有些低沉起來。

「你……」

「你這又是何必。」

「何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葉玄月之所以沒有動過從章玉安身上把自己的靈脈抽取回來的念頭，是因為葉玄月知道，他如今既然成為了這皇朝的帝王，那麼整個皇朝的大陣，全都要由他承擔的。

他若是歸還給了她。

他根本撐不了多久。

就會被皇朝大陣給壓垮。

葉玄月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章玉安。

而章玉安看著她微微皺起來的眉頭，心裡頭卻覺得很溫暖。

葉玄月的反應……

至少讓他的心裡頭，好受了一些些。

雖然他知道……

這未必是因為葉玄月在乎他。

而是因為她擔心皇朝而已。

章玉安的臉龐之上浮現出了一縷妖異的笑容，然後章玉安毫不猶豫地開口說道。

「沒關係的。」

「我不會死的。」

「我之所以把這東西還給你，是因為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你不需要擔心。」

「我不會倒下去……這個皇朝，還需要我來支撐。」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

她的臉龐好像會發光一樣。

那些燦爛的金色光芒湧入到了她的身體之中，章玉安看著日光下她的身影，隻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女美得仿若一道幻影一般，章玉安的聲音都帶了點兒輕微的顫抖。

「你……」

「你一定能去更高的世界的。」

葉玄月看著眼前的章玉安，他的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

但是他的嘴角的笑意卻張揚無比。

「至於我……」

他要守著皇朝。

直到老去……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

他回不了頭，所以也只能一直一直地走下去而已。

他能夠做到的，就是如此。

章玉安看著葉玄月，然後開口說道。

「保重。」

葉玄月皺了皺眉頭，她看著章玉安，他的確身上還有著不弱的靈力波動，並沒有一下子變得脆弱不堪，他說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應該是真的。

葉玄月轉過身，她開始向扶雲塔走去。

而看著葉玄月的背影。

章玉安卻想到了……

當初他第一眼在皇城學院裡頭看見葉玄月的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她遮掩了容貌，容貌平平。

那時候，他覺得那個少女很好看很好看。

尤其是眼睛，很美很美。

如今看來……

其實最美好的，還是那個時候。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可以走上前，大大方方地認識她。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

少年時，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