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的聲音很低。

「不。」

少女抬起頭，她突然也笑了。

她的聲音很輕。

「冷莫燃，你不要再嚇我了。」

「我不會相信的。」

「你是不是想要試試看，我到底有多喜歡你？」

「你贏了。」

「如果你死了……那麼我什麼都不要了。我跟你一塊兒走，好不好？」

「我習慣了你在我身邊，如果沒有你，這條路，我一個人走不下去了。」

葉玄月看著他，少女的眸光明亮地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她看著他，然後低下頭，她的嘴唇印在他冰涼的唇瓣上頭，唇齒交纏，葉玄月感覺到他的氣息，感覺到他的呼吸。

也感覺到……

他越來越緩慢的心跳。

葉玄月閉上眼睛。

有一滴眼淚，緩緩地落在了冷莫燃的臉頰上頭。

少女抱著他，渾身顫抖得厲害，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時刻。

整個人沒有辦法清醒。

所有的鎮定理智全都不翼而飛，她此時此刻抱著冷莫燃，她的眼淚落在他的臉上，是滾燙的，她閉著眼睛，他的唇的溫度卻在變得涼下去。

葉玄月的身體顫抖得厲害。

她低著頭，抱著他。

天空之下有花瓣飛舞著，落在她身體之上，而葉玄月低著頭，她抱著他，感覺到他的呼吸一點點微弱，葉玄月把自己的靈力往他的身上灌輸，她恨不得眼前那個一點點脆弱下去的是自己。

可是沒有用。

什麼都沒有用。

他的唇一點兒兒地變涼。

葉玄月睜開眼睛，然後放開他，他的眼睛眨了眨眼睛，他說。

「忘記我吧。」

所有的過往。

當初的那個鮮活的青年，他強勢地闖入她的生命之中。

他用一切……

來竭盡全力地讓她記住他。

愛上她。

直到生命裡頭沒有他就不能接受。

然後他告訴她……

還是忘了他吧。

葉玄月渾身劇烈顫抖著，她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睛緩緩地閉上了，葉玄月渾身顫抖得厲害，她做得她好像在做一個漫長而可怕的夢。

如果是夢的話，她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冷莫燃。

然後她告訴他。

我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頭你……死在了我懷裡頭。

……

小白走向那個少女的時候，她一動不動。她抱著的人緩緩地消散開來，葉玄月低著頭，她的神情怔怔地，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真的是夢。」

「你看，他不見了。」

小白走過去。

它看著一臉恍惚的葉玄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苦笑了一下，小白走到葉玄月的面前，然後一尾巴狠狠地掃在了葉玄月的臉上，小白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不是夢！」

「主人你不明白麽？」

「那是因為神魂俱滅了！」

「他根本就不在了……他回不來了主人！」

葉玄月抬起頭，少女的眼眸是空洞的，她看著眼前的小白狐，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不。」

「我能找到他的。」

小白有些不忍心看見主人現在的這副模樣，它抬起頭，看著葉玄月，它的聲音很輕很輕。

「不是的。」

「主人。」

「他是真的……真的死了。」

「你知道麽。」

「他死了。」

……

冷莫燃的身體緩緩地消散在葉玄月懷中的。

幾乎是同一個時刻。

某個地方。

一個身體逐漸出現。那個身體有著同冷莫燃一模一樣的面容，同冷莫燃一模一樣的身體，但是神情卻顯得無比冰冷。

他站起來，然後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情感……然後很快那抹情感就湮滅了。

他抬起頭。

眼前閃過了一幕一幕。

他同葉玄月相處的每一幕。都像是走馬燈一般地在他面前浮現而過。

然後……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神尊。」

「如果能夠斬斷情劫，便是億萬年第一人。」

「這是最後一劫了，只要斬去，世界萬物，再也干涉不了你。」

這個男子睜開的眼睛之中古井無波，彷彿閃過星河無數，他的聲音很輕，他低聲說道。

「散了吧。」

那些畫面緩緩消散。而這個同冷莫燃生著一模一樣面容的人，他轉過身，他正打算開口說話，神情卻突然變了，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

「我要閉關。」

心上有些疼。

雖然知道要離開，但是以這種方式離開……

他沉默了一會兒，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掙扎，他閉著眼睛。

但是最終還是沉默不語。

他低著頭，聲音很輕。

「應該結束了。」

但是心中卻有些說不出來的隱隱作疼，那種疼痛，綿延不絕，是他從未體驗過的。他捂著胸口。

他明明應該是什麼感情都沒有的。

封印住所有修為能力的那個人根本不能夠算得上是他。

但是那一刻。

心裡頭的疼痛卻又清晰無比。

他抬起頭。

一滴晶瑩的眼淚緩緩地順著臉頰滴落下來，他的神情帶了點兒困惑，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掉眼淚。他從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滋味，但是這滴眼淚卻滴落下來。

他看著自己的眼淚。

他的神情有些複雜。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說道。

「情劫原來是這種滋味。」

「原來是疼的，卻又說不出哪裡疼。」

「原來心裡頭也會為了一個人牽腸掛肚，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種複雜的感覺。」

「原來我也會那麼愛一個人。」

哪怕封閉了全部的記憶。

讓自己下界。

讓自己忘卻一切，從零開始。

哪怕他不過是變成了一個凡人。

但是那時候的他……原來可以那樣熾熱的喜歡一個凡人，原來可以那樣認真而不顧一切地去愛一個人，原來當真可以愛到付出生命。

原來這就是情劫。

原來如此……

愛一個人，如同夏蟬，拚盡性命，也隻為一瞬的歡喜。

一瞬，足以燃燒性命。

原來愛是如此折磨人卻又如此甜美的東西……

讓他幾乎捨不得斬去，讓他更加捨不得忘記。

忘記她的話……等於拋棄過去。

他閉著眼睛，然後手指緩緩地刻了一個印，四周寂靜了下去，彷彿滄海桑田。

「忘了吧。」

這個印緩緩地漂浮在他自己的身上，然後又緩緩地消失。

冷莫燃閉著眼睛。

他的神情逐漸變得冷漠下去了。

他經歷了一場情劫。

然後他把所有的記憶全都伴隨著他落下的那滴眼淚，一起封印住。從此天地山川，萬般事物，同他再也沒有半點乾係。

過往一切，不過是一場漫長的故事，故事已經結束了。

但是他不知道。

這並不是結束。

他也不知道……

他的未來，依然要為了那個少女而起伏，他的一切痛苦歡樂，都要因而她而起。

因為她是葉玄月。

她會跨越山水，跨越這世界，跨越一切……

她會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