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葉玄月的睫羽顫抖了一下。

而眼前飄過一縷淡淡的光點，落在了她的手掌心。

這淡淡的光點緩緩在她手中融化開來。

而……

她同那隻狐狸的過往，統統都隱藏在，那明亮的光芒裡。

她第一次見那隻小狐狸的時候。

那隻小狐狸湊到她身旁，小心翼翼，惴惴不安，只是黑漆漆的眼眸像是兩顆葡萄一般，一眼便看到了她的心裡去。

或許……

遇見已經是一種命中注定。

葉玄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寧洛在她身旁死死咬唇，嘴角幾乎咬出血痕，葉玄月聽見她說道。

「斬緣之法……」

「或許是真的要忘了，才會下這樣的狠心吧。」

寧洛的聲音極其輕，像是她自己的呢喃聲。而葉玄月卻聽不見寧洛的呢喃，她伸出手來，掌心化開一顆像是珍珠一般的碎光點，又是絲絲縷縷回憶湧向她的腦海。

「我若是讓你做我的主人，我絕不會後悔。」

她也不曾後悔過。

如夢如幻。

冰天雪地，炙熱火山。

海岸生迷霧，岸礁有神樹。她肩頭始終有那隻小狐狸陪伴。

葉玄月的神情帶了些迷茫，她伸出手想要握住，但是一切卻一寸寸的粉碎開來，她抓不緊。

這少女閉著眼。

她的聲音帶了絲絲痛苦。

「什麼是斬緣之法？」

回答她的不是寧洛。

而是冷莫燃。

「斬斷……一切塵緣。便是斬緣之法。」

「一切都徹徹底底粉碎。但是真正的斬緣，是要連過去同未來，都一齊斬斷的。」

葉玄月依然閉緊雙眼。她開口問道。

「就算沒有未來，那過去呢。」

「一同相處數千年，如何才能夠不算數？過往種種，要如何才能夠斬斷？」

「忘記麽？」

冷莫燃的聲音，帶了些……別樣的滋味。

他輕聲說道。

「忘記依然不算斬斷。忘記了，依然有想起來的一刻。」

「只要彼此之間的羈絆還存在，便不算真正的斬斷。」

「真正的斬斷，是指從此成為陌路，彼此生命再也沒有任何聯繫，生命無羈絆，從此生老病死都再無關聯。」

「這才是真正的斬斷。」

「哪怕隕落……你都不會再感覺到。」

「這才是真正的斬緣之法。」

葉玄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心頭巨震。

但是她的心頭理智尚存。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不可能。」

「我同它的契約……」

她微微一愣，突然意識到了……

「它究竟是如何斬斷同我之間的聯繫的？」

冷莫燃知道。

但是他不願意告訴身旁的少女……他怕她傷心。葉玄月同那隻狐狸之間的契約，根本無法逆轉。

唯一毀滅契約的辦法。

就是……讓契約生效。

那隻狐狸唯有用一條性命，方才能夠徹底斬斷這契約。

冷莫燃從一開始就知道，卻不敢把真相告訴她。

葉玄月站在原地，雖然沒有人告訴她，但是……她猜到了。

這少女的睫羽輕輕顫抖，她的聲音低低沉沉。

「如此麽？」

冷莫燃瞧著她神情不對，他站在葉玄月身旁，一把擁住她，無數細碎光圈在她身旁破碎開來，葉玄月伸出手想要握住，但是卻再也握不住了。

她眼中有痛色。

她輕聲說。

「妖神需得如此麽？」

那隻狐狸不會回答她。也不會再入她懷中了。

而寧洛則是抬起頭，這小女孩的聲音清脆無比。

「你們看那裡！」

「那裡……半空之中，是不是隱藏了什麼東西？」

葉玄月依然是失魂落魄模樣，她抬起頭，半空之中，卻多了一條縫隙！

那條縫隙修鍊擴大。

好似……裡頭果真隱藏了什麼。

……

蚩龍族地。

萬毒神君站在海水之中，他盯著不遠之處的珊瑚叢，語氣帶了些低沉嚴謹。

「連你們一族都覺得壓製不住了麽？」

「已經危險到了這等程度？」

「依照你們的推斷，還能夠維持多長時間？」

他身旁站著的長老沉默許久。低沉說道。

「不足兩百年。」

「若是再有什麼波折，會進一步縮短也不一定。不過……七海之亂……若是當真來臨，半個羅剎海都不得安寧。」

「或許當真應該離開羅剎海一趟。」

「至少，應該打探一二，關於血海那邊的情況，做到心頭有數。」

這蚩龍族的長老憂心忡忡。

對面的萬毒神君輕輕點頭。

「若是可以，我也應當聯繫一二我的朋友。」

「但是我如今暫且無法離開羅剎海，不僅僅如此，怕是直到此海安寧都無法離開了。」

身旁的男子看了他一眼，取出了一枚金色長杓，低聲問道。

「那……那艘運道船，還是毫無音訊？」

萬毒神君點了點頭。

「是。」

「此船還是音訊全無。」

「而且……就算七海之亂真正掀起，此船也不一定會收到消息回到羅剎海。」

「那艘船的船主……本來就不一定會挺身而出，還是不要過多指望才是。」

萬毒神君的語氣毫無波瀾。

「我在等那艘災厄寶船的消息。」

對面蚩龍族的長老微微有些猶豫。

「你居然當真對於那艘船還有期待？」

萬毒神君微微一笑。

「為何不期待？」

「我說過，我相信那個少女。」

他此話一出，對面的蚩龍族長老神情微妙，隔了一會兒，他還是回到了方才的那個話題。

他開口問道。

「我知道你們的神船的主人之間，有特殊的感應。」

「就算你們素未謀面，也能在茫茫人海之中識出彼此的身份。」

「所以……運道船的主人，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萬毒神君頓了頓，開口說道。

「運道船的主人……？」

「是個……很特別的人。」

「畢竟，那是一艘特別的船。所以，自然也有一個特別的主人。」

但是這句話說得太過於含糊，模凌兩可。並不能打消對面的蚩龍族長老的好奇之心。

這蚩龍族的長老繼續問道。

「難道……便沒有具體的樣貌形容麽？」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總該有個說法。」

萬毒神君卻沉默片刻，搖頭說道。

「我們神船主人之間有默契。不足為外人道，還請恕我不能多言了。」

那蚩龍族的長老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說不定日後會有機會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