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鯨島上,海水吹動一片暗礁,那隻血鴉在半空之中落下,看見那隻海螺的時候,微微愣住了一下。
它過去,輕輕地叼起這個它自己煉製了一次的法寶,然後一路飛回到它自己閉關的風水寶地,方才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劃開了兩下。
這隻海螺乃是難得的子母傳音海螺,哪怕是在羅剎海之中,也是罕見。但是想要利用起來,還需要特殊的手法祭煉——血鴉腦海中倒是正好有相關的法決。
它古靈精怪得很,想出了這個可以聯絡的法子,正好黎見寒要出去,便讓黎見寒想辦法帶一隻給葉玄月。
至於能不能成功。
其實這隻血鴉心裡頭也打鼓,並沒有十分底氣。它之前嘗試著傳遞了一番話語過去,卻沒有太大的底氣,一方面,不知道這法決在羅剎海煉製傳音螺管不管用,另一方面也擔憂黎見寒有沒有找到葉玄月。
所以感應到此海螺有了反應。縱然是嘴上天不怕地不怕的血鴉大人,心底裡頭也難得地有些忐忑。
它的眼珠滴溜溜地轉動,猶豫了半天,還是伸出爪子輕輕地推了推這枚海螺,然後它的精神力沉浸其中,耳畔是呼呼的海風聲,它感覺似是在天際翱翔,舒服的感覺讓它恨不得把每一根羽毛都張開。
然後,它耳畔響起了一道熟悉的清冷的聲線。
「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這隻血鴉聽見這道聲音的瞬間,它心裡頭一下子,便激動起來了。這種感覺……倒是不好細說,但是它孤孤單單不知道多少年頭,卻很少有這種,聽見一道聲音就讓它心潮澎湃的時候。
它才不承認。
它心裡頭有些,有些擔心那個少女的安危呢!
葉玄月其實並沒有長篇大論什麼,這少女的聲音輕盈靈動,比起她往日的清冷聲線,此時此刻隔了茫茫海水,透過海螺傳遞過來的聲音,卻好似海上細雨蒙蒙的霧氣,有一種清潤,細細聆聽,卻又聽不出絲毫旁的痕跡。
「你果真厲害得很,若是沒有你,我的朋友,我的爹爹都要遭逢劫難。這一次多虧了你。等我回去,會給你帶禮物。」
她雖然語氣平緩,但是這隻血鴉的眼眸微微轉動,卻是迫不及待地捧住了這枚海螺,想要多聽幾句。
她應當……
還會說兩句話的吧?
以葉玄月脾氣性格,應當還會再說幾句話的吧?這隻血鴉的心裡頭全都是細密的迫不及待,不知道隔了多久,它聽見葉玄月的聲音,又再度響了起來。
「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留在神鯨島。我相信你的本事,也相信你的用心。」
「血鴉大人,你的真名究竟叫做什麼?等到我回去,你可以告訴我麽?」
「我們從此,便是朋友了。枯藤神王讓我約束你,但是那法決我不會再動用絲毫——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還有……」
「你有時候,當真挺可愛的。」
這隻血鴉聽到前頭還有得意,覺得這個少女慧眼識珠,知曉它血鴉大人絕非凡品,等到它聽到葉玄月問它真名的時候,它的眼眸之中難得地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失落。
它的真名……
它自己都快要不記得了。而等到血鴉它聽見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饒是它其實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烏鴉,老臉也忍不住一紅。
當真……挺可愛?
它這輩子,當真還是,還是頭一次聽旁人這樣形容它。
別人都說它凶蠻,自大,不通情理,是個怪胎……
不會有誰真心實意地誇獎它,更說它可愛,但是這個少女的聲音清冷又認真,做過混不吝的滾刀肉的血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突然覺得那枚金色長箭用掉……還是有點兒值得的。
那個少女真的很認真。但是這種認真,卻讓它覺得有些可貴。
這隻血鴉把頭埋到羽毛裡頭認真地抖了兩下,然後似是想起了什麼,猛然一下子鑽了出來,拚命晃蕩這枚海螺,想要再聽一次,結果發現……沒有了。這傳音只能聽一次。
它怔怔地看著,開始有些後悔,為何不多布置一道重音的法術。
還有……要是能夠,能夠聽見那個少女親口說一次就好了。
誇它可愛什麼的……想一想,居然覺得會很不錯?
……
葉玄月走出去的時候,冷莫燃看著她微微帶笑的模樣,心情也變得清朗起來,他問了葉玄月一句。
「感覺你很開心。」
葉玄月把血鴉說的事情同冷莫燃說了,冷莫燃看著她,眼睫輕顫,然後冷莫燃開口問道。
「你究竟同那隻血鴉說了什麼?」
葉玄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道。
「我誇它可愛。」
冷莫燃有些忍俊不禁。
這種話——的確倒也虧得玄月能夠說得出口,不過也只有玄月方才能夠吃得住這些桀驁不馴的傢夥們。葉玄月看著冷莫燃臉上隱隱的笑意,看見他看向自己,萬分誠懇的說道。
「你能誇那隻血鴉可愛,這個行為,倒是也挺可愛的。」
葉玄月的眼睛微微眨了眨,然後她問道。
「那隻血鴉身上居然有能夠秒殺神王,讓對方神魂俱滅甚至連逃跑都做不到的底牌。它當初是如何被枯藤神王關在賀蘭天府的?」
冷莫燃倒是覺得這件事情並不難解釋得通。
「它之前並沒有生命危險,不用也不奇怪。而且枯藤神王從一開始,似乎也沒有殺它的心思。這隻血鴉誕生自血海,它能夠拿出這樣的法寶,證明它背後有靠山。但是它來到神界之後,卻並沒有半點要去尋找靠山的意思,這中間想必是另有隱情了。」
「那隻血鴉身上也有秘密。不過誰還沒有一兩個秘密呢。只要它不生害人的心思,便不用管它這些細枝末節的隱瞞了。」
這裡頭的道理,葉玄月想了想也能夠想得通透。不過正因為如此,所以這隻血鴉此番動用它壓箱底的法寶,對於它而言,的確付出甚巨。葉玄月笑了笑,說道。
「等青葉簾到手之後,我看看有沒有其他適合那隻血鴉的法寶一類,帶回去給它做禮物吧。它這一次的確幫了大忙。它若是不想說它的來歷以及當初到底如何被關入賀蘭天府,我便不問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