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微微明亮起來。
葉玄月一腳踏入傳送陣之中,她握緊身旁之人的手腕,一瞬間天旋地轉,她眨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另一番天地了。
四周是荒涼的斷壁殘垣。她稍稍動了一下身體,卻還是有眩暈感,而冷莫燃則是往前走了兩步。
「這種傳送陣對於修鍊者的身體素質要求極高,感覺到暈眩是正常的,你等幾個呼吸再走動就不會感覺到異樣了。」
葉玄月點了點頭,她的眼眸上下轉動,看向四周的殘破石柱,問冷莫燃。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裡也是上古傳送陣,乃是對應的傳送之處。這裡是西河古神殿,但是當年因為一場大戰而被毀。這處傳送陣的存在,乃是絕密,神界之中,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此處傳送陣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是我擔心白蛟之地的上古傳送陣被人監測,傳送到此處來,旁人便尋不到我們的方向,無法對我們進行追蹤了。」
他的背影瞧著意氣風發,葉玄月感覺到身體緩和過來,她也踏出了傳送陣範圍。
外頭……便應當是冷莫燃口中的西河古神殿了吧?
那青年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很多年前,我偶爾有時會傳送來,在西河古神殿瞧日落。河岸兩側,有一隻太陽金烏飛過,那隻太陽金烏飛了許多年,後來消失不見了。」
「我在這裡,領悟過法則,同時卻也疑惑不解,為何古神殿會消失,神界滄海桑田,可有什麼是始終不變的?」
葉玄月緩步走到他身旁,遠處是金燦燦的黃沙,她轉過身看向這青年,他的側臉輪廓分明,看向遠方的時候,她注視著他的睫羽同眼瞳,他神情幽淡,卻在這黃沙漫漫之中,成為了渾然天成的一段好風光。
「那你當初,領悟出來了麽?」
這青年笑了笑,然後他搖了搖頭。葉玄月聽見他開口說道。
「並沒有。」
「我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答案的。但是我在遇見你之後,許多疑惑的事情,突然不再疑惑。」
「只要能握著你的手,那些事情——其實一點兒都不重要。我又何必感覺到困擾?」
葉玄月站在他身旁,兩個人的肩膀平齊,葉玄月的神情之中帶了認真的光芒。四周煙塵起,而在細碎的黃沙同燦爛的落日之中的青年,卻沖著她露出了一個讓她難忘的笑容。
「我帶你來這裡,一方面是因為此處神界極少有人知曉,可以肆無忌憚地藉助上古傳送陣傳送到此地來。」
「另一方面。」
「則是我想要領你看一次金烏掠過沙海。」
葉玄月的臉龐之上流露出淡淡疑惑。
「金烏……掠過沙海?」
對面的青年點了點頭。他往前走了兩步,遠處日光在沙漠之上反射出灼熱的光芒,冷莫燃的聲音顯得溫和耐心。
「真正的太陽金烏很多年前就已經隕落了——我能夠給你看的,是曾經的幻影。因為我親眼見過無數次,才能夠激發。」
「對了,你還可以讓那隻血海的血鴉出來。」
葉玄月之前一直將血鴉收在玉佩空間之中,聽聞冷莫燃這樣說,她倒是沒有任何遲疑,直接伸出手解開禁製,然後這隻血鴉便從葉玄月的空間之中浮現出來,它四下張望,然後猛然跌落在砂礫之上,又連忙跳了起來。
「啊喂……好……好燙!」
「這裡是……是什麼鬼地方?」
冷莫燃瞧著這隻血鴉連連跳腳的地方,他開口說道。
「你連西河古神殿都不認識麽?你雖然誕生在血海,但是說起來,其實同西河古神殿的太陽金烏一族,還有些微妙的聯繫,是不是?」
這隻血鴉像是被人拔了毛一般,跳得有十丈高,但是對上冷莫燃平靜無波宛若深潭一般的眼眸,卻也只能夠無可奈何的認慫,它嘟囔了兩句。
「是又怎麼樣……但是那是遠親!遠親你懂麽,他們是金烏,我是血鴉,他們可不會承認我這樣一個不夠高潔的遠親的……我也犯不著他們承認。」
「就是沾了一點兒邊而已,真正說起來,也不算有什麼血緣關係,就是名字相近……」
它越這樣,越是心虛。
葉玄月早已經摸清楚了這隻血鴉的性情,她的唇角微微上揚了幾分,而這隻血鴉則是狐疑地看向冷莫燃。
「等等。」
「你帶玄月來西河古神殿做什麼?」
「這裡不是在神界已經荒廢了許多年,而且此處好像連找到都十分困難吧?」
「你是怎麼找來的?」
冷莫燃指了指傳送陣的方向。
然後他慢悠悠地說道。
「你運氣不錯。我想讓玄月見見金烏掠過沙海的場面,所以才讓你出來,在一旁給你一個圍觀的機會。」
這隻血鴉卻好似聽見了什麼令它驚奇的事情。
「等等……還有活著的金烏?」
對面的聲音打破了它的希望。
「是我曾經見過的幻景。我以特殊手法重現一遍罷了。」
「你要不要看?」
冷莫燃看向這隻血鴉,他的唇角有一絲淡淡的笑意,他雖然是詢問的語氣,卻分外篤定。因為他明白,這隻血鴉必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果不其然,這隻血鴉撲騰翅膀沖向他,語氣激動又緊張。
「看不到活的,看幻象也好啊。你若是能重現的話,便快些,欸,你保證是你曾經親眼見過的麽?你居然見過活著的金烏?」
它明顯激動無比,因為它的音調都變了,纏著冷莫燃七七八八地說了許久。冷莫燃看了它一眼,然後伸出手,眼前的沙漠瀰漫開風塵飛舞,就在這風沙之中,遠處浮現出一隻金色烏鴉的影子來。
這烏鴉生了三足,通體純金,遠遠躍遷,極其明亮,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單單這樣一眼看過去,給人的感覺,卻仿若——明亮的太陽一般!
像是半空之中又騰盛起了一輪明日,明亮的光芒灼眼,這隻三足金烏緩緩地從砂礫之中飛起,身上的色澤卻由金轉赤,更加渾然天成的奪目,它在沙丘之上飛行,似是日光遊曳。
這場面無聲無息,卻又令人心頭顫動。
葉玄月微微張開唇,她的眼瞳之中好似也沾染了三足金烏的奪目光影。
而這瞬間,她彷彿能夠窺探到這隻三足金烏飛越這片茫茫沙海,飛往更加遙遠的地方,樹枝纏繞金絲,空城燃燒起熊熊大火,半空之中灑下金露,這隻金烏卻彷彿不知疲倦,一直飛向遙遠的遠處。
耳畔,是冷莫燃醇厚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好似微風化作雨露,落在人的心間。
「金烏是時間的主人。」
「我帶你見金烏,是因為我覺得,你或許能夠從中得到一點兒什麼。」
「它們在神界翱翔,不分晝夜。下界傳聞之中,金烏是曜日,是神之子。而時間匆匆,金烏也有停止飛行的那一日。」
「可每當金烏掠過滄海,塵世便流轉過一輪了。」
「外頭來來去去,鬥轉星移,不過它揮動翅膀的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