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風的唇瓣猛然抿緊！他好不容易方才重新尋到葉玄月，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這少女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手掌心中的神力頃刻之間便要發作，他要用百裡乾戈的神力立刻撕開這結界，毀掉此樹，把玄月放出來！

但是他只是剛剛伸出手，耳畔便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玄月不會有事的。

「那樹靈對她並沒有半點惡意。應當只是想要同她單獨說話罷了。」

「你若是現在動用你身上藏著的那道神力，只會弄巧成拙。」

「玄月很快便會回來了。」

謝長風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看向身旁出聲的青年，眼神銳利無比，眸光盡皆寒芒。

「你憑什麼這樣說？你為何一點兒都不緊張她？」

開口的冷莫燃面對這謝長風敵視的眼眸，他的反應反而顯得平靜，他微微點頭，聲音冷靜平和。

「因為我了解她。」

謝長風的手掌攥成拳頭，對面的男子擁有極其優越的臉龐，而那面容之上的神情，卻讓他覺得，對方的眼中，根本沒有他的存在。

與其說是蔑視，倒不如說是連蔑視都算不上。

就是平淡無奇，如此才越發映照出他的難堪來。謝長風狠狠咬緊嘴唇，他說道。

「你們是怎麼到羅剎海來的？」

「她這段時間，過得……過得好不好？」

雖然不甘，但是想要知道玄月過得如何，他也只能夠開口詢問眼前的男子。冷莫燃的眉頭輕輕挑起，他說道。

「你已經見到她了，便不必問我了。」

謝長風胸口卻像是有酸澀鹹苦的海水倒湧，他低著頭，不再開口。

玄月……玄月既然能夠擁有一艘神船，應當過得不差吧。不過，她一貫都是如此——她到哪裡，都能逐漸強大起來。

他低著頭，看著腳下石塊，心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沉甸甸的。而辜婆婆則是瞧出了氣氛詭譎，雖然不大擅長，不過眼下這個局面，也只能她挺身而出打個圓場了。

「既然你們認識，能夠在此地遇見，便是緣分。」

「你也是神船之主？正巧玄月在尋找神船的主人。」

謝長風聽聞此言，打起了精神。

「玄月在找運道船的主人？」

辜婆婆點了點頭，她看向謝長風，神情頗為柔和。

「確有此事。等她出來，她想必是要同你仔細詳談的。她身上背負了不少，你若是她的朋友，想必局面不會那般糟糕，她身上的壓力，也會小不少。」

謝長風聽著辜婆婆的話，怔怔地開口問道。

「她……她壓力很大麽？」

「她過得不好麽？」

辜婆婆瞧著這小子一瞬間變得有些癡癡傻傻的模樣，她心下有幾分瞭然，多半是同情字有關，她猶豫著開口說道。

「此事有些複雜，還是等她出來再親自同你說吧。」

……

葉玄月此時此刻，則是看著眼前的綠袍少年，他手中把玩著一樣法寶，神情之中，透出了些懷念同悵然。

他所握著的，正是那把青葉簾！

這法寶是青老的真身之葉煉化而成，葉玄月從離炎神王手中奪回的時候，青葉簾由枯黃轉為翠綠。

而這綠袍少年的手掌微微撫摸了兩下，他的聲音有些低落。

「原來是青老的舊物。我說為何有熟悉之感。」

「他已經隕落了麽？」

葉玄月看向眼前的這綠袍少年，他方才還顧盼張揚，神采飛揚，但是如今盯著青葉簾看，神情之中卻流露出幾分失魂落魄來，隔了好一會兒，葉玄月方才聽見他有些失落的語氣。

「連他也會隕落。」

「如果天道當真公平，何至於此？」

「他……我當初不肯聽他的話，不知道他最後……有沒有原諒我。」

葉玄月心頭有幾分好奇。等等，按照這樣的說法，這綠袍少年，居然也認識青老？

「你認識青老？那你知道神禦所麽？」

這綠袍少年的神情依然倦怠，他點了點頭。

「知道，但是不大了解。我認識青老，還在神禦所之前。很多年前，我還不在通天島上——我那時候在另外一個地方，還未悟透如何變化真靈之身，只是普通的一棵樹木，因為些機緣，擁有了幾分靈智。」

「然後我見過青老。他那時候已經能夠幻化人形四處行走了。天地之間的靈物，能夠修到他那個程度的，也是屈指可數。」

「他注意到我已經擁有了靈智，所以點化了我幾句，我便承了青老一份恩。」

「後來……我跟了一位神界的大人物，又沾染些靈氣，有了機緣，順利幻化出了人形。」

「我後來又遇見過青老一次。」

「那一次，他認出了我，尋找時機同我長談了一次。他勸我不要留在那位神界大人物身旁，說樹若無根，不得長久。」

「我那時候剛剛得道，年少氣盛，自然不肯聽青老的話。甚至同他爭執一番。」

「但是我後來方才知道，他說的話，是對的。我狠狠地吃了一次大苦頭。」

「本體九死一生，養了如此多年，在通天島上，也依然沒有恢復昔日光景，未曾養回往日的元氣。」

「結出的通天果，也不過只能助人突破到神王境界罷了。」

葉玄月眨了眨眼睛。等等，若是按照這個說法……

「你全盛時期結出果實的話，又會如何？」

這少年瞥了葉玄月一眼，他的唇角上揚，勾勒出幾分傲氣來。

「連神王都求而不得。」

但是這縷傲氣緩緩又從他嘴角消散開來，他低下頭，似是在喃喃自語。

「我當初應當聽他的勸誡之語的。」

「樹若無根……樹若無根，自然是死路一條。」

「可偏偏當初我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青葉簾，這少年緩緩地看向眼前的葉玄月，他開口說道。

「之前同你一塊兒的那個小女孩，同青老應當也有些關係吧？」

葉玄月不奇怪他知道寧洛的存在，然後她聽見這少年開口說道。

「那大漢同我傳音了，讓我給你通天果實。」

「就算他不打招呼，看在這青葉簾的份上，我也會給你的。我欠了青老一份人情，便權當做了結吧。」

「不過——」

他看向葉玄月。

「你說要樹種，可是真的？」

葉玄月的語氣毫不猶豫。

「自然是真的。我還有些朋友，我想要為他們種下一棵通天樹。」

這少年沉默半晌，似乎在思忖著什麼，隔了好一會兒，葉玄月方才聽見他說道。

「你種不活的——整個神界，隻可能有一株通天之樹。」

「不過，若是我跟你走，如何？」

「你可以帶走我的本體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