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順利解決掉那個女子之後，這個神道宮的符子方才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他回過神，看向寧洛，這個小女孩木木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這位符子的眼眸專註地盯著寧洛，神情卻像是在看什麼稀世奇珍。

「你做的很好。」

這個小女孩的神情麻木，這位符子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寧洛的肩膀，他的語氣十分溫和。

「記住了麽。若是旁人想要帶走你——你不要慌張。那些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寧洛怔怔地盯著前頭，突然開口說道。

「外頭……有什麼？」

「她說……外頭的風景……很美。」

「你能……帶我去看一看……麽？」

這位神道宮的符子神情微微一動，他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猶豫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好。不過你得乖乖聽話，聽見了麽？」

這個小女孩緩緩點了點頭。這男子看著這小女孩，唇角溢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然後他牽住她的手掌，抬起腳往前頭走去。

……

葉玄月走出洞穴的時候，她的口袋裡頭躺著一隻米粒大小的圓溜溜的小蟲子。這隻吞骨嗜髓蟲被葉玄月放在口袋之中，此時此刻安靜地趴在那片青老的葉子上頭，一動不動，模樣乖巧異常。

外頭的日光灼灼，有幾分刺眼，葉玄月看向冷莫燃。

「如今我們該去尋找神禦所麽？」

冷莫燃點了點頭，葉玄月從口袋之中摸出那片葉子，上頭的小蟲子挪移了幾分，趴在葉柄之上。它的頭部伸出了兩根極其細小的觸角，它緩緩地動了動身體。

而葉玄月盯著葉脈延伸的方向。

遠處山脈連綿不絕，群山掩映下，黛青色的天穹上白雲朵朵，幻化成各種形狀，葉玄月抬腳向外走去，耳畔卻聽見冷莫燃說道。

「神禦所當初選在此處，想來應當不是隨隨便便選定的。」

葉玄月的神情之中流露出了一絲思索。

「哦？」

冷莫燃順著葉脈指向的方向往前走，山坡平緩，他開口說道。

「那位青老，倒是神界難得卓有遠見的智者。」

「往前去，你便能瞧見了。」

……

這茫茫群山，一走便是數日。而葉玄月也見到了冷莫燃口中別樣的風景，她站在山頂之上，眸光所及之處，湖色宛若平鏡，湖面泛出冰藍光芒，光滑平整，不見一絲異色。

葉玄月注視著這處湖面，下一刻，卻看見水面上緩緩踏出了一隻蹄足——然後，一隻雪白的鹿獸，緩緩地從湖底踏出。日光照耀在這隻鹿獸身上，這隻鹿獸通體純白，不見哪怕一絲一毫的雜色，緩緩在湖面徘徊了，日光倒映出潔白之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神聖之感。

葉玄月看得有些出神。

這一幕太過驚艷，讓她一時難以分清這是幻境還是現實，耳畔卻傳來那隻血鴉驚訝的叫嚷聲。

「這難道是幻夢鹿？」

「這裡居然還藏了一隻幻夢鹿？我還以為此獸早已經在很久之前絕跡了呢。」

葉玄月聽見血鴉這般叫嚷，腦海之中卻回憶起了不久之前剛剛見過的那本冊子，上頭記載的各種珍奇神獸之中，的確有關於幻夢鹿的記載。

但是語焉不詳，只是提過一句蹤跡極少，難以尋覓。

葉玄月有些想要靠近，卻聽見冷莫燃說道。

「若是靠近的話，此鹿便會躲入虛幻空間之中。只能遠觀，不能靠近的。」

「當年神界曾經有人大規模捕捉過此鹿的族群，對於修鍊者的警惕之心，深深刻入它們的傳承記憶之中，所以它們不再親近修鍊者。」

葉玄月有些遺憾，但是她果真不再靠近了，只是遠遠地看了幾眼。天邊顯出虹彩，那虹彩光芒遠遠地照耀著遠處，虹彩盡頭，卻被一大片雲霧遮擋住了。

冷莫燃蹙眉。

「好像有其他修鍊者在此處……而且修為不俗。」

「奇怪。這裡應當不會有人隨意靠近才對。」

……

虹彩盡頭，是天梯！雲霧盡頭，山頂有一間小小的石屋。這石屋搭建得十分簡樸樸素，隻用大塊青石堆砌起來，裡頭空空蕩蕩，除了石床同石凳，別無他物。

天梯緩緩落下。

然後緩緩消散開來，石屋前，卻出現了兩道人影。這兩道人影，乃是兩名女子。其中一個面上覆蓋了一層淡淡的金紗，隻一雙煙攏雲霧一般的雙眸露在外頭，眉宇之中似是有幾分輕愁。

而另一名女子，則顯得有些年長，穿了一身低調的淡紫色紗裙，渾身氣息圓潤通透，身上佩戴了若乾玉質首飾作為點綴，更增加她的溫潤之氣。

她走動的時候，幾乎沒有發出半點異響，整個人挪移的腳步聲極其淺淡。此時此刻，這女子神情似是有些擔憂，她緩緩地抬起頭，看向身旁的女子。

「神女，眼下這情況，咱們為何要到此處來？」

她身旁的那個覆蓋金紗的女子緩緩走入這間簡單之極的石屋，她低聲反問道。

「你認為，我不應當到此處來？」

那女子緩緩搖了搖頭。

「我自然不敢質疑神女。」

這覆蓋金紗的女子輕輕地伸出手，撫摸著這石屋，然後她走入其中。腳下是乾燥泥土，這石屋簡陋，同她們二人的模樣穿搭顯得格格不入，這女子對於這簡陋的石屋，卻沒有任何嫌棄的神情，她伸出手緩緩撫摸石屋，然後她輕聲說道。

「此處，他當年曾經閉關過一段時間。」

「他說在這裡見過幻夢鹿。不知道我是否有這等運氣，也見到此鹿。」

身旁的女子沉默半晌，聲音卻有些顫抖，似是在擔心畏懼著什麼。

「神女，有些事情……過去了便過去了。神女不必再耿耿於懷的。」

這面容之上覆蓋了金紗的女子睫羽輕輕顫動了兩下。她的聲音低沉。

「耿耿於懷麽？」

「可惜我卻做不到一切忘懷。」

「容我自己在這裡住上數日吧。我知道分寸，會很快趕回去的。」

「蘭姑，你走吧。你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好處，如今的境況，還需要你壓住那些心思叵測之輩。」

她身旁的女子沉默了許久，然後方才微微點了點頭，不過她似是又想起了什麼，神情之中帶了幾分猶豫。

「其實……當年還有一位厲害人物……同神女您的母親有些瓜葛，一直留在羅剎海的。若是能夠尋此人出山，或許還有些……還有些轉機……」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而對面的女子卻搖了搖頭，她的眼眸之中的光芒有些暗淡，神情透出苦澀來。

「那也只是無濟於事的掙扎罷了。何必再拖累旁人呢。」

她沉默半晌，抬起頭看著窗外的煙霧同晚霞，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我想，或許我一開始就做錯了。」

對面的年長女子猛然搖頭。

「神女沒有錯的……神女不用想那麼多，這世上許多事情，從來沒有對錯之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女子的聲音，如同一絲煙霧消散在風中。

「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