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搖晃，當第一片鏡子碎片浮現在冷莫燃的手掌心之時，對面的男子的神情滿是愕然。

他注視著冷莫燃的眼瞳，眼中浮現出不可思議，因為他確實沒有動用符眼之力，但是卻又的的確確尋到了神界自古以來無人可以尋到的楚鏡碎片。

「你是如何做到的？」

冷莫燃看了他一眼，他說道。

「我想要，它自然而然便浮現在我手中了。」

符一渾然不相信。但是對面的男子想來是不願意多說。

葉玄月牽著寧洛站在一旁，寧洛的眼瞳之上覆蓋了一道淡淡的白色綢緞，她安靜地站在一旁，顯得乖巧懂事。

冷莫燃往前走了數步，他開口說道。

「當初楚鏡碎裂之時，化作長河，想要搜尋殆盡，確實需要耗費一番功夫，哪怕動用你所言的符眼，也需要耗盡上百年時間。」

「我說不會傷害寧洛，是因為我有辦法取走這些碎片。」

符一沉沉不語。這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之事，他根本不知道，對面的男子是如何做到的。

葉玄月看向冷莫燃，冷莫燃微微點頭。

他其實所言為真，只是神道宮的這位符子不相信罷了。這面鏡子——當初險些落入他手中。他之所以取回楚鏡碎片，並不是為了凝聚出原本的那樣法寶。

而是為了，葉玄月手中的炎黃境！

葉玄月手中的炎黃境，有不可思議的大神通，但是眼下被死死封印住。破印的一個辦法，便是將楚鏡融入此鏡之中，如此一來，此鏡威能提升之餘，也能破開一重封印，一舉數得，所以他才會特意趕到楚鏡天河之上。

這面鏡子如今是無主之物，即便取走，只要被炎黃境吞噬，有玄月手中之鏡作為掩飾，神界的那些天尊，也休想要推算出楚鏡下落來！

他動了動手，碎片緩緩地在他掌心凝聚。

楚鏡天河寬廣，即便有渡船之力，也需要半月到一月時光，但是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凝聚出此鏡來了。

無數年來，此鏡沉入天河，也是……讓此鏡重見天日之時。

只是徹底凝聚的那一刻，會有些麻煩，不過——冷莫燃也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葉玄月注視著那碎片緩緩凝聚在掌心，寧洛不能在外頭過多停留，即便有符咒眼罩遮擋，此地對於她而言，依然十分危險。

她牽著這小女孩的手掌走入船艙之中，卻聽見寧洛低聲說道。

「玄月姐姐，剛才上來的時候，我瞧見對面的渡船上，有個有些古怪的老者。」

「但是方才我不敢告訴你。」

「我總覺得，他好像能夠聽見我們說話一般。如今離開了，我才敢告訴你。」

「那個老者，似乎一直在打量著你同我。他身上的氣息很是古怪，我說不上來，感覺他身上藏了什麼秘密一樣。」

……

外面的符一，其實也提到了此事。他能夠坐穩神道宮的頭一號符子，多少還是具備些真正的本事的。

「方才對面，有個氣息詭異的老者，修鍊的多半是某種禁術。」

「不過他同我們不在一艘船上，多半不會相會。而且楚鏡天河特殊，他也不敢在楚鏡天河之上動手，但唯獨要小心下船之後，我猜他多半會跟隨上來。」

冷莫燃的神情淡泊。

「我知道。他修鍊的是有關於魂魄一類的禁術。同你們修鍊的符骨術，倒是殊途同歸，看他的模樣，多半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你看中寧洛的雙眸，他看上的多半是寧洛的魂魄。」

「瞧著他之前模樣，多半已經動心，存了勢在必得的心思。他修鍊的法決倒是有些詭異，確實有三分特殊之處。」

「雖然是歪路，但是也歪出幾分本事來。」

「等到下船之後，他若是跟上來，順手解決便是。」

符一的眼角泛出幾分異彩。

「這樣的人，我倒是可以對付。」

冷莫燃輕笑。

「你想要動手？隨你。此人你若是拿來練手，倒是不違背你同玄月的約定。」

「他一身陰骨，想必你也瞧不上眼，這樣的人，走的不是正途，倒是不難對付。」

符一點了點頭。他說道。

「那個小姑娘叫做寧洛，這個名字很不錯。她行走在神界，想來難免要招惹許多是非，不單單是她的眼眸……她一身儘是寶藏，她本身的存在，便勝過數件頂尖法寶，會引來諸多窺視，何況她又那樣弱小……」

冷莫燃說道。

「若是寧洛當真弱小，你又為何會栽在她手中？」

「她並沒你所想的那般弱。」

「她有她的特殊之處。何況，旁人想要動她，也得看看玄月同不同意。」

符一立刻便想到，這小女孩當初能夠瞞過他，讓他以為她中了他的符咒，才猝不及防吃虧，被她脫身，更是被吞骨嗜髓蟲種入體內，一身本事難以發揮出來，被壓製得死死的，忍不住苦笑起來。

也是，他都在這小姑娘身上栽了一個天大跟頭。

確實不好惹。

奇怪得很。

他眼下心頭卻生出，不想要讓旁人動這小姑娘的心思來。雖然他是得不到她的那雙眼眸了，但是他卻也容不得旁人傷她。

他看向遠處波光粼粼的天河，瞧著反射出的灼灼光芒，水下看似平靜，卻始終有暗波湧動，他腦海之中浮現的那些支離破碎的過往，是他的過去，好似沉入無邊海底，但是卻終究有重新浮出的一日。

神道宮……他之前不曾生出反抗的心思，是因為身在其中，知曉它的可怕。

但是如今，好似封閉的囚牢之中打開了一道縫隙。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向他自己的手掌。符骨帶給他強大的力量，讓他能夠凌駕在神界大部分修鍊者之上，但是同時也是牢牢壓製住他的枷鎖。他只是棋子——自然不應當有任何無謂的情緒。

可是……他當真甘心麽。

若是不甘，他又可以做些什麼。

他凝眸於寬闊河面，冷莫燃的手掌心之中又浮現出了一塊楚鏡碎片，他說道。

「你們要對抗神道宮的話，我知道……神道宮想要奪取羅剎海的神船，為的是什麼。」

他沉默半晌，方才繼續說道。

「當初神界有七海，傳聞七海重現的那一日，神界能夠誕生新的七海至尊。神道宮想要徹底掠奪這位新至尊的氣運！」

這是極深的秘密。

他原本是不打算說出來的，就連他知道此事，也是在神道宮之時，偶然得知，其他所謂的符子，亦是無人知曉這個秘密。

他的聲音激蕩，心情頗為激動，一時難以壓製住。

「可是這便也意味著，若是神道宮不插手的話，神界便會多出一位新的至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