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莫燃坐在船頭，葉玄月走到他身旁坐下，兩個人的肩膀挨得很近，葉玄月坐在他身旁，突然開口問道。

「你以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想知道……身旁這個青年的過去。

因為……她想要擁有他的未來。

冷莫燃轉過臉，瞧著她的模樣恣意清朗，他伸出手，手指微微碰了碰她的臉頰，然後葉玄月聽見他說。

「我以前？是個寂寞的人。」

葉玄月看著他有些著急，他卻笑眯眯地湊近了些，語氣認真而又篤定。

「我說得都是真話。我從前確實……孤獨寂寞得很，我並不覺得那樣有什麼不好。我沒有朋友，旁人畏我怕我，我也覺得理所應當。」

「但是我後來才知道，人的情感，原來不應該只有一種。我如今雖然不如之前那樣能讓人懼怕，但是至少如今的日子是鮮活的，我回想起過去，卻覺得過往的無數年月都是灰沉沉的一片，我想不出一點兒能叫我覺得歡喜的色彩來。」

「我以為我之前過得不錯，但是之前的我，其實一點兒也不好。」

葉玄月聽見冷莫燃這樣說，她猶豫片刻，抬起頭看向他的瞳眸，他瞳眸一片清朗，裡頭倒映出她一張清冷臉龐，冷莫燃看著這少女，輕輕地揉了揉她的後腦杓，聲音顯得很溫柔。

「那麼糟糕……回憶起來，倒是覺得，我曾經的確過得並不開心。」

他是遇見眼前的少女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他的心也能跳動如同凡間少年，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滋味——體驗過一次，誰還捨得忘記？

葉玄月坐在他身旁，遠處海波蕩漾，她心裡頭也像是日光照耀下柔漾的水波，無限地柔軟了下去。

她同他肩並肩靠在一起，葉玄月聽見冷莫燃說。

「塵世多磨難。可是我有你。」

葉玄月看向遠處波光粼粼的水面，她輕聲說道。

「其實……我也不夠完美，我會莽撞會慌張，我也不夠強大。弄丟自己的朋友，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冷莫燃搖頭。

玄月已經足夠好了，這個世上，再沒有比她更好的人，他想要出聲，但是他身旁的少女，卻認真地說道。

「但是在你身旁，我卻知道，你能接受我的不完美，你能讓我去做我真正想要做的事，讓我成為我想要成為的我。」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人，如他這般懂她憂慮，知她倔強，護她自尊，守她一生。

她很心動。

她很……滿足。

冷莫燃看著身旁的少女，她的眼眸璀璨而又明亮，冷莫燃坐在她身旁，她靠在他肩頭，塵世在此刻靜好，她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急促，心上像是開出了一朵朵紛紛揚揚的花。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只要身旁有他，心上便有桃花。

……

羅剎海成千上萬島嶼，其實不少都是罕有人跡的荒島。血鴉飛出去探詢了一個遍，它如今有了動力，盡心盡責地做個合格的哨兵。

等到它飛回來的時候，看向葉玄月的時候，語氣神情也分外積極。

「不遠處有個極大的島嶼，不如咱們去看看？」

在這船上，著實枯燥的很。它又修鍊不成，老實了幾日，便想著去看看熱鬧。葉玄月看了一眼這血鴉，她想了想，點了點頭。

「好。」

「只要不停留太久便好。」

這血鴉笑眯眯地抬起頭看著葉玄月。

「說不定能夠淘到些好東西。我去瞧了，那上頭似乎有個極大的自由街市。」

自由街市？這種類似於普通神人之間互相交換，若是規模極大，的確應該是有些意思的。血鴉的眼睛都放著光。

「這應當是海市的日子。那上頭插了旗，應當是自由集市，不歸屬於任何勢力，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分外考驗眼力。吃虧還是佔便宜，都要看各人的運氣同本事的。我血鴉大人當初叱吒血海的時候，可是在這種集市之中弄到了不少好東西，可惜我後來把那些東西全都丟在血海……」

它絮絮叨叨地說了兩句，便又開始回憶往昔，葉玄月讓寧洛調整了船隻航行的方向，她想了想，說道。

「羅剎海之中應當有不少人都認識這艘船，我們還是低調些，等快到此島的時候，我把此船收起吧。」

……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葉玄月同冷莫燃落在海岸的礁石之上，果真能夠瞧見遠處連天旌旗。這地方確實熱鬧非凡，血鴉這一回倒是沒有誇大其詞。

葉玄月把那枚太陰幽熒的蛋暫且放在玉佩空間之中，此物當然不能帶去集市，而她換了一身月白長袍，瞧著清爽自在。血鴉站在她肩膀上，一副揮斥方遒指點河山的模樣。

「便在前頭，咱們去湊湊熱鬧。」

葉玄月眨了眨眼睛，四周人來人往，旁人看她，倒也不算驚奇，血鴉雖然瞧著古怪，但是羅剎海之中奇奇怪怪的生物太多，所以這些神人也見怪不怪。

而等到再走近些，眼前的街區已經浮現了入口，最前頭稀稀拉拉幾個攤鋪，攤鋪的主人則是顯得有氣無力，再往深處去，便能瞧見一連排的通鋪擺著稀奇古怪的各種東西。

葉玄月往前走了幾步，寧洛拉了拉她的肩膀，不動聲色地看向左前方。葉玄月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踏入了漫漫人群。

寧洛所感應到的位置在極深處。

這海上坊市極大，宛若迷宮，葉玄月繞了十幾道彎子，這才瞧見寧洛所指的位置，乃是在一棵枯樹旁，一個瞧著精瘦的老嫗端坐在前頭，瞧著極不好說話。葉玄月看向她面前，寧洛的眸光在一物上停留。

葉玄月走過去，神態落落大方。

「這東西如何賣？」

對面的老嫗眼皮微微一翻，打量了她幾眼。

「好俊俏的小姑娘。」

「我倒是許久沒有見過如你這般水靈的小姑娘了。」

葉玄月倒也不意外她能看穿自己是女子，這老嫗瞥了一眼葉玄月，卻冷聲說道。

「此物我不賣給你。」

「你走吧。」

葉玄月覺得有些奇怪，眼前這老婦人的態度，也太過決然了些。

「為何不賣給我？」

這老婦人的神情顯得冷冰冰的，她的眼皮翻起來的模樣有些陰鬱刻薄，她伸出手朝著葉玄月一指，態度極惡劣。

「我不喜歡你肩膀上的鳥兒，所以不想賣你。」

血鴉萬萬沒有想到，它扇動翅膀，險些想要衝下來理論，葉玄月一把按住它，語氣卻客氣得很。

「打擾了。」

她沒有多爭執什麼，轉身就走，絕不遲疑。這隻血鴉卻覺得憋屈的很——這是明晃晃的在歧視！歧視它血鴉大人！它非得讓這老婆子知道它的厲害不可！

葉玄月轉過身換了一條路走，語氣卻從容不迫。

「你怕是打不過她的。你看得透她的修為麽？」

血鴉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什麼。

它方才，似乎當真沒有注意到這個，難道這古怪的老婆子，還能是一尊神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