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拿著那份酒方看得愛不釋手，隔了許久方才抬起頭，他到神界之後，多多少少有些無所適從，但是如今讓他研究這些極其艱難晦澀的酒方，雖然難度極大，反而讓赤瞳有些興奮起來。

「我應當可以煉製出來。不過那古海酒需要古海海眼之中湧出的海水……這倒是有些麻煩。不過我可改一改。葉玄月你的玉佩裡頭的湖底，有一口苦泉，或許可以代替那苦海之水。」

「這樣一來，便不成問題了。」

葉玄月倒是不知道自己的玉佩之中有一口苦泉這件事情。她的眉頭挑動了兩下，看下赤瞳，追問道。

「哦？」

「什麼苦泉？你確定能夠代替麽？」

赤瞳點了點頭。

「不會有誤。那口苦泉我嘗過，苦澀得很，幾乎無法入口，一口苦泉水下去，我幾乎要靈魂出竅，威力當真不俗。那泉眼就在湖底下，但是奇怪的是，並沒有讓整個湖水都變得苦澀難入喉，其餘的湖水依然清冽，只有那口苦泉附近才有苦澀味道。」

「我之前也很奇怪，那苦苦的泉水能夠用來做什麼。雖然有靈氣，但是那般苦澀。如今看了這苦海酒方，倒是給了我充分的靈感，原來還可以這麼釀酒的！」

「這樣釀造出的美酒，若是當真能夠讓人加深感悟——倒是也配得上稱為神造佳釀了。」

赤瞳眼眸都亮起來。

「玄月你讓我去玉佩裡頭嘗試一下，我看看能不能釀造出來這苦海酒。這苦海酒對於材料的要求倒是不怎麼高，主要考驗的是釀酒的感覺同手法。我有把握，應當不會失手。」

而這恰恰是它最為擅長的地方。提起此事，赤瞳愈發興奮起來，釀酒乃是它的樂趣所在。而且赤瞳原本以為，他來到神界之後，只能是葉玄月的累贅，但是如今他也可以幫上大忙了。

而葉玄月想了想，點了點頭，讓它進了玉佩空間。

據說黑曜去附近修鍊了，他心志成熟，葉玄月並不擔憂他，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看向眼前面容清冷的少女。眼前的少女氣質的確隱隱有些不同，葉玄月之前見過蚩龍族的本體，她心底有些猜測，那蚩龍族的女子之所以要同她動手，多半是同神元金血有關，但是葉玄月心中卻不大肯定。

不過眼前的少女的身份，多半是瞞不了多久的。

對面的少女率先抬起頭來。

「神元金龍的血脈……我如今壓製了一些。我能感應到，羅剎海之中也有些微弱的神元金龍之力，但是並不純粹。」

葉玄月點了點頭。

「你所感應到的，應當是蚩龍族。他們是神元金龍的後裔，繼承了神元金龍的一半血脈，但是因為血脈不完整，所以不能算真正的金龍。」

對面的多多眉眼微蹙，她伸出手，有水汽在她的掌心之上凝聚，然後那水汽居然凝結成了雲霧高山，層巒疊翠，水汽升騰，水氣之中有拔地而起的高大神殿，這少女安安靜靜地看著這神殿，她開口說道。

「這是金龍古殿。我能夠感應到此處的召喚。我雖然覺醒了神元金龍血脈，但是我只有前往此處，才能夠算得上是真正的神元金龍，得到神界的認同，同曾經的所有的金龍祖輩的認同。」

葉玄月看向她，眸光之中隱隱有所擔憂。

「所以，你打算離開？」

對面的少女點了點頭。她的聲音毫不猶豫。

「是。我打算離開。我留在這裡時間越久，這座神鯨島便越危險。我打算去尋蚩龍族——同他們做交易。」

「這樣一來，神鯨島也可以保全。」

葉玄月的神情卻帶了幾分擔憂。

「你想要去尋蚩龍族？但是若是蚩龍族別有用心呢？你可想過，若是如此的話，你又該如何是好？」

這個龍族少女看向葉玄月，冰冷的面容之上有一絲淡淡的笑意，然後葉玄月聽見她認認真真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必擔憂。不會有事的。」

「我如今的血脈，先天便能夠壓製住對方。」

「那些蚩龍族的族人，不會傷害我。」

……

葉玄月最後去見的，是葉虛庭。

她還未靠近，便聽見他手中的劍刃破空的聲響，葉玄月注視著他，卻不曾靠近。葉虛庭的劍同之前不同了。之前他的劍，隨意出招，便是渾然天成。但是他如今，卻好似重新回到了幼年時期練劍，兢兢業業地從最基礎之處一點點地磨礪。

若是出招百萬次，不知道可否喚回曾經的靈光一現。

葉玄月其實原本想要同葉虛庭……聊一聊，她擔心自家爹爹看不開。但是她看著他出劍，卻突然心頭釋然，不再靠近，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練劍。

葉虛庭練劍整整一日一夜。

葉玄月站在遠方，瞧著海岸上他出劍，也看了整整一日一夜。

她心裡頭覺得驕傲。

破而後立。

置之死地而後生。當自家爹爹完全推翻過去的一切，當他完全摒棄過去的天賦，走出的卻是另一條路。而葉玄月心中卻有一種感覺。自家爹爹的劍，若是再能光芒重現，比過往更歲月滄桑，但是卻大道至簡，簡單到什麼都沒有，只剩了他自己同他手中的劍。

而日光照耀在她的臉龐，這少女的清冷容顏被日光渡上了一層絨絨的光，她站起身，往外走去的時候，心裡頭卻冷靜下去。

從頭再來。

這四個字很難。

但是世事本就應當無所畏懼的。

她往前走了幾步，卻看見冷莫燃站在前頭看著她，這青年抬起頭看向她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被日光的朝暉所籠罩，透出偏金色的光芒，讓他的輪廓都變得溫柔起來。

她一言不發地靠近他，一步步地走到他身旁，隔了好一會兒，然後這少女輕輕地抱住他的肩膀。

這是一個帶了些溫暖的懷抱。

她知道。

海風呼嘯，她的髮絲被海風吹起，她站在海岸旁擁抱住他，能夠聽見他胸膛的跳動，同樣響起在她的胸口，手腕好似有風鈴響動，她身上的香氣清疏宛若谷中幽蘭，冷莫燃覺得這樣的葉玄月讓他又心疼又動心，這少女這樣細微的柔軟，讓他覺得像是原野上盛開的白色小花，清麗得讓人不忍觸碰，生怕讓她受傷。

她輕聲說道。

「我們走吧。」

告別神鯨島，明日——又是一個璀璨的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