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藥草並未掉落到縫隙之中，反而懸掛在縫隙邊緣，這隻血鴉這才深吸一口氣，一把抓住這藥草，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

也沒有看它如何動作，這株藥草上頭光芒一閃，便不知道被它收到何處去了。

它費勁地飛上來，看向小檀園穹頂之上的光芒，血鴉的眼眸之中的光芒閃爍不定，卻湧出了幾分猶豫不決。

赤瞳在它身旁，忍不住問道。

「怎麼了？」

眼下這裡只有他同血鴉。

冷莫燃同葉玄月去小檀園裡頭，而白羽潤之放心不下多多，這個白蛟族的少年行蹤不定，十有八九偷偷去追多多了。

赤瞳站在原地，他看著血鴉，也能感覺到它身上氣息大漲。

「你當真成了那什麼所謂的天地神獸？」

血鴉站在原地，它心思機敏靈動，狡黠似鬼，天生便是懂得看眼色的性子，它看了一眼赤瞳，輕聲說道。

「玄月同那個傢夥，怕是遇到了些麻煩。你以為，他們讓你打翻那酒罈子，是為了對付外頭的那些神王？那些神王，連玄月都打不過，怎麼可能讓人如此謹慎忌憚。我看，他真正想要對付的，另有其人。」

「十有八九……不，不是十有八九，我可以肯定，必定有至尊前來。否則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方才那震動來的突兀，怕是已經打起來。」

赤瞳倒吸了一口冷氣。

至尊！？

血鴉來回踱步，它的羽毛上頭流光溢彩，但是它的神情卻有幾分說不上來的煩躁不安，似是在猶豫什麼，隔了許久，血鴉方才說道。

「不行，我還是要去看看。」

它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兇險。那個傢夥討厭雖然討厭，但是他把自己丟入地脈之血的池子裡頭浸泡，也是為了它的安全著想。

它眼下雖然藥草已經到手，完全可以掉頭就走，立刻折返血海……

但是這隻血鴉卻突然邁不開步伐了。

它深吸一口氣。那雙紅寶石一般的眼瞳之中，湧出銳利的光芒來。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看一眼。」

赤瞳連連喊他。

「等……你等等！我也同你一起去！」

但是血鴉的身影只是猛然一晃，一瞬間便沒有了影子，化作了一團氤氳開來，淡淡的血氣，赤瞳蹲在原地，突然一瞬間心亂如麻。至尊……？這到底有多危險。他又幫不上忙了，他……

還是有些無用。若是他本事大一些該多好？

但是下一刻，它神情微動，它愕然地看著從它腰間突然浮現出的那把紫色神劍。

是……

玄月的紫光劍！

玄月之前擔心他的安危，把這把劍留在了他的身上。

這把劍遙遙飛起，赤瞳立刻一把抓住了這把劍，讓這把劍帶著它，在半空之中飛行起來。這把劍……是想要加入戰局之中麽？

……

冷莫燃抽出了他的劍。

他在神界動用這把劍，其實並不算多，也並不是每一個至尊，都能認出他的這把劍。但是當年他這把劍一旦抽出，便是石破天驚。

那妖雲始祖一劍被他斬破本源，也被嚇破了膽。

他看著眼前的青年，眉眼卻有靜氣。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會讓他臉龐之上掀起波瀾，他的手指輕輕在劍身上拂過，劍身有清脆聲響。

這處小檀園，上古之時，也是個安靜的地方。但是今日，卻恐怕要染血。他的手掌依然冰涼，劍身的涼意，也一點點地浸透入手掌，浸透於心臟，這個眉眼輕傲絕倫的男子，他注視著他的那把誅邪劍，聲音飄散在小檀園的每一處。

「當年教會你煉丹的人。」

「丹方是我給的。」

「當年教你敬畏我的人。」

「是因為，他曾經親眼見過我殺人。」

「你以為，神界能有幾人知曉這處葯園在夢南澤？」

「你怎知，我從未俯瞰過神界芸芸眾生？」

「神界的每一縷煙塵，我都曾經親自感受過。上古之時，你未成至尊，而至尊之位未滿，為何成功者是你，而不是旁人——你可曾想過？」

對面的男子抬起頭，眼神癡狂地盯著冷莫燃。

「我知道！」

「我受過你的恩澤！可是那又如何？」

「你都已經自甘墮落——曾經的神尊早已經滅亡了！」

冷莫燃看著他，連嘆息都沒有，他的眼神太過平靜，他淡淡地說道。

「我能給予，自然也能收回。」

他指尖，凝聚了一縷微弱的神力，對面的男子注視著他的指尖，眼神之中卻有幽幽的悲哀。

「你已經不能……再有昔日的威嚴同風光，這點微弱的神力，同你昔日的神力相比，如同燭火對比與太陽。」

「何等煌煌的太陽……如今只是夜間燭火，這等悲哀之事，我怎能目睹——倒不如直接熄滅了這燭火，這樣在神界心中，那輪不可一日的烈日，永永遠遠存在過……」

他的聲音宛若絮絮輕語，從他背後升騰起的卻是強烈而洶湧的神力，冷莫燃卻熟視無睹對方爆發的神力，他的手指在半空之中描繪著什麼。

那絲絲縷縷的神力勾連在一起。

刻畫出一個風華無限的上古神文字元。這種上古神文字元太過古老，看得出其中隱藏了無窮無盡的含義韻味。

上古文字稀少。

一個字，便要擁有千萬種含義。一個字，便能夠演變出這世間的千萬種大道！一個字，便力有千鈞，便可千變萬化，便能任憑歲月滄桑，巋然不動，被無數人傳承下來。

冷莫燃所手繪的，便是這樣一個字。

他所寫的。

是一個生生不息的生字！

這個生字一出，卻讓對面的這位至尊瞳孔猛然收縮。

他萬萬沒有想到，冷莫燃居然寫的不是生死的死，而是生死的生！

這個字，代表了無限生機，這個字上承載的，是新生之力。是新發芽的幽幽嫩草，是剛出生的幼嫩小獸，是還未綻放的花骨朵，是這世間最為玄奧，最為莫測的一個字！

新生的力量……

神界救人難！

重重沉痾，皆難新生啊！

傳聞之中，只有神獸之中最為莫測的鳳凰，才擁有這種生生不息的力量。而眼下，冷莫燃親自寫出這個生字，卻是用來對敵！

但是對面的人知道，冷莫燃的可怕。

若是他寫出一個生死的死字，他反而不忌憚，但是他突然寫出一個「生」字，看著那上古文字上頭盤旋著的生機勃勃，卻讓他心頭深處生出了一種森冷的寒意。

冷莫燃的指尖挪移。

他看向對面的至尊。

像是一滴露水，落入平靜無比的深潭，卻能夠在一瞬間，掀起無與倫比的風暴，然後冷莫燃說道。

「欲後奪之，必先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