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鴉原本以為這少女已經陷入絕境，沒有想到柳暗花明，卻又有了一條十分有利於玄月的路可走。

失落的四海……那指向的可是神界至尊之位。

哪怕是上古時代，至尊也是最為高高在上的存在之一。

他們掌控天地完整法則，可想而知，那是何等高傲絕世。

血鴉深吸一口氣，它緩緩轉過臉看向葉玄月的側臉，血鴉心中其實是很佩服玄月的。

她磨礪出的這份定力。

血鴉自認為遠遠比不上。

說起來，天地之大，又有幾人能似這少女不卑不亢，面對風波呢？

……

神界的一座小小的木頭亭子裡，坐了一個酌酒的青年。

那座木頭亭子破破爛爛，瞧著好似隨時都可能毀於一旦，而在這座破破爛爛的木頭亭子之中，他身旁還有一個小女孩。這小女孩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旁，眼神之中卻帶了幾分半信半疑。

「我想要見到的人，真的會來麽？」

這青年點了點頭，然後揉了揉這小女孩的臉。這小女孩正是寧洛，她猝不及防之間被這青年揉了揉臉，小臉皺成一團。

「你只是讓我跟你一塊兒在這裡等……」

「要等到什麼時候？」

她身旁的人，自然是帶她走的百裡乾戈！

葉玄月將寧洛託付給百裡乾戈，這其中，自然也有玄月的深意在。

百裡乾戈輕輕伸出手，點了點寧洛的臉頰，聲音卻顯得頗為溫柔。

「你不必著急。我既然讓你在這裡等，自然是有把握，能夠讓你等到你想要等的人。」

寧洛這才坐回去，她不知道為何，心跳得很厲害，卻聽見旁邊的百裡乾戈問道。

「你很喜歡帶你到神界來的那個少女麽？」

「她叫做葉玄月對不對？」

「你想要一直跟著她，你當初為什麼選中了她？」

寧洛聽見百裡乾戈這樣問，她的神情之中，卻浮現出了絲絲縷縷的警惕之意。

「你問這個做什麼？」

百裡乾戈依然端端正正地捧著酒壺。

「我不會害她，她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我還欠了她一個人情——還沒有來得及還給她。」

他指的，自然是葉玄月將百裡長纓的殘魂帶入神界之事，然後百裡乾戈啜了一口酒水，寧洛聽見百裡乾戈開口道。

「我知道你選中她的理由，與其說是你選中她，倒不如說是神禦所選中她——這便意味著，青老同長青殿選中了她。」

「她的確……很不同。」

寧洛緩緩地握緊手掌，而百裡乾戈卻又說道。

「你不好奇，她為什麼要把你託付給我麽？」

寧洛低下頭，這小女孩的聲音極輕，像是一縷緩緩飄散的煙沙。

「因為……」

「我想見澹臺鐮。她說你能幫我。」

百裡乾戈似是吐出一口氤氳不散的酒氣，那酒氣久久不能散去，酒香怡人，他的雙眸似是都有些迷茫。

「能有人如願以償，總是好事。」

「比我勝過千萬倍。」

「你想要見的人已經來了。」

寧洛迷迷濛蒙地抬起頭。外頭濺撒了雨水，雨水驟然變得急促，她走出亭子外頭，雨水宛若連線珠一般落下，打在寧洛的發端肩膀上，這個小女孩怔怔地站在亭外，百裡乾戈的聲線卻十分低沉。

「當年……」

「當年，金桂神女的妹妹小瑜兒隕落。」

「但是小瑜兒有一縷殘魂，被青老救出。」

「然後放在神禦所溫養。」

「小瑜兒的魂魄，尋常東西是承載不了的。只能用上古的神器溫養，我若是沒有猜錯的話，用的是長青殿當初的一樣養魂之器，所以表面上，小瑜兒的那縷魂魄，便成了器靈。」

「實際上……」

「那器靈並不是器靈，而是她的魂魄，融入了她的意識，她的記憶——等同於她的靈魂！青老以神器為掩飾，保住了她。」

「後來神禦所被雷擊，他只能動用神通，冒著風險，注入殘魂，將那具不曾蘇醒的身體，放逐到下界去。」

寧洛站在原地，大雨滂沱，她站在原地，百裡乾戈的每一個字，卻彷彿深深印在她腦海之中一般，她一動不動，任憑雨水澆灌這具瘦小的身體，卻有一個男子猛然衝出，然後緊緊地擁抱住寧洛的身體，他維持著半跪的姿勢。

他的喉嚨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對不起……」

「對不起……」

「是我不好……我若是當初能夠好好守護你……」

澹臺鐮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彷彿敲入她的心底，只是這個小女孩卻依然木然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呆呆傻傻，沒有半點反應，澹臺鐮抱著她，寧洛抬起頭，她看了一眼澹臺鐮，然後她低聲問道。

「我是誰？」

澹臺鐮抱著她，哽咽搖頭。

百裡乾戈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輕聲說道。

「你是小瑜兒。你是金桂神女的妹妹。你是至尊之女。」

這小女孩卻抬起頭，她猛然搖頭，她的語氣逐漸強烈起來。

「不。」

「我不是！」

「我只是寧洛！我不是你們說的什麼小瑜兒！」

「我是神道宮養育大的，我只需要報神道宮的恩，我只要跟在玄月身旁，我只要替青老報仇——其他東西，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們認錯了。」

百裡乾戈默默地盯著眼前的小女孩，他緩緩地走下來，雨水裡頭，他走過的地方，雨水自然而然地分開兩旁，百裡乾戈湊近寧洛，他注視著這小女孩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想見澹臺鐮？」

對面的小女孩猛然轉過身，想要掙脫那青年的懷抱，但是澹臺鐮緊緊地擁住她，寧洛用力卻也無法掙脫，她卻似是突然爆發一般，聲音都猛然顫抖起來。

「我不是！」

「我沒有姐姐，我也沒有過去！」

「你們為何要逼我？」

「我說了，你們認錯了人！」

半空之中，似是突然電閃雷鳴，百裡乾戈看著這小女孩的身上，卻突然湧出了一股磅礴無比的力量！

她抬起頭，那雙墨綠色的瞳眸之中，卻緩緩浮現出漩渦來，下一刻，她的身體，則是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澹臺鐮的聲音。

幾乎充滿絕望。

「不……不！」

百裡乾戈卻伸出手，從他身上憑空湧出了一股力量，顯得柔和無比地托住了寧洛的身體，他伸出手，輕輕一點，她身旁溢出綠色的光圈。

百裡乾戈低聲說道。

「她不會有事，她只是情緒太過激動。」

「等她醒來便好了。」

「是我太著急了，我不該直接說出來。」

澹臺鐮盯著眼前的百裡乾戈，他的指端顫抖得厲害，眼前的小女孩——當真身體之中，有小瑜兒的殘魂存在麽？

這一點微弱的希望，卻像是徹頭徹尾的黑暗之中，一盞孱弱燈火，給了他希望。

百裡乾戈則是看向澹臺鐮。

「她手中有上古法寶，一盞能幫你聚魂的燈。你要不要用，自己做決定吧。」

若是之前，澹臺鐮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如今……

他緩緩點頭。

「我會……一直，一直守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