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著灰襖的男子，在離開了葉玄月的視線之後，搖身一轉，身影卻逐漸向著水下而去，他在水中如履平地，最終走入水下深處，海草掩映之下的一處深孔。

片刻之後。

他再出現，已經是在一處巨大的水下石殿之中！

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偌大明珠，唇角卻多出了一縷意味深長的笑意。

「有意思。」

「羅剎海來的神船之主，當真是有意思。」

「她身上，似乎有……了不起的寶物。」

而他眼前的石殿看上去古樸深邃，他踏入石殿深處，卻聽見耳畔傳來一道蒼老到了極致，語調卻顯得十分溫柔的問話聲。

「看來你的修為又提高了？」

「距離始祖之力，看來也是近在咫尺，只剩最後一重障礙了。」

「這一次，你是用什麼突破？難道是尋到了酒神釀造的佳釀？」

這中年人搖頭。

他的語氣，頗帶了幾分淡淡笑意。

「不是。是撞見了一個人類少女，喝了她船上的好酒。不過她身上有我熟悉的氣息，我猜想，她身上至少有一樣當年的七海寶物才對，這少女，應當是有資格爭奪七海至尊之位。」

「眼下這時局，她突然出現在此處。說不定……」

「重新找回四海的希望，就要寄托在她身上。」

「當年人族的賀蘭神王，帶來的是運道船，雖然厲害，但是還是差了一線，同這機緣擦肩而過。」

這個灰襖男子，聽他話語之中的意思，他居然似乎是見過百裡乾戈。

這神殿之中點的燈不甚明亮，他也不在意，只是慢悠悠地說道。

「那少女身旁跟著的人同神獸，好像都不大簡單。」

「她的那艘船，居然讓我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壓力，那艘船多半已經被她徹底掌控……這樣的人，註定不會平凡，偏偏是如今出現在古河道上……」

「不得不讓我多想。」

那道蒼老的聲音沉聲說道。

「我們在神界，是失了根源之地的遺留神獸，我們一直也在追尋失落的四海，但是追尋無數年也始終找不到四海下落——可見滄海桑田，四海怕是也早已經不是舊時模樣，連同我們的之間的感應也悉數斬斷。」

「即便如今有了動靜……但是這份氣數，也未必就應在這少女身上。」

「你不考慮再多想想，便要將全部的賭注，都寄托在這少女的命運上？」

「若是她不是那個能找到四海之人，我們或許便要錯過最後一次機會了。」

這個穿著灰襖的男子低著頭，瞧著他自己狹長的影子，他的身影卻顯得喑啞低沉。

「錯過麽……？」

「我相信我的直覺。」

「羅剎海而來的少女……」

「我願意賭一次。」

「我會設法保護她，給她製造機會，畢竟，我們已經等了這麼久，失望了那麼多次，我早已經什麼都不怕了。」

那道聲音似是微微嘆氣。

「既然如此，便隨著你的心意去做。但求一個不後悔。」

……

葉玄月摩挲著手中的黃銅圓片，她想了想，讓血鴉控制神船，她突然說她要閉關。

赤瞳啊了一聲，神情有些許吃驚，葉玄月卻抿了抿唇，神情似是頗為溫柔。

「怎麼？」

「我不能偶有所得麽？」

赤瞳撓了撓頭。

「玄月你閉關當然是好事。只是酒會……」

葉玄月笑了笑。

「你忘記了，裡頭的時間流速同外頭不同。」

然後她緩步走入船艙，神情之中，倒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赤瞳抬起頭看了一眼血鴉，這才安心下來。

……

葉玄月走入船艙之中，她伸出手，手指輕輕撫摸過船艙，自然而然穿牆而過，走入了最裡頭，這是一間十分簡單的閉關的靜室，裡頭沒有任何其他多餘之物。

她走入其中，卻緩緩地拿出了那枚玉佩，然後這少女的身影逐漸化作虛無，她一步步地走入了玉佩空間之中。

葉玄月在突破到神王境界之後，玉佩空間的面積又在一瞬間擴充了許多，一棵巨大的神樹矗立，樹下盤坐著一個青年，除了冷莫燃又有何人？

神樹幻化成了一個小男孩的影子，浮現在葉玄月面前，卻是嘰嘰喳喳地開口說道。

「我嘗試著喚醒他，但是效果似乎不大好。」

「他雖然已經開始自我修復，但是至少也要幾百年時間，才能夠蘇醒過來——想要更快，得藉助外力的刺激才行。」

「他之前受傷頗為嚴重，怕是已經傷到本源。」

「不過在你這空間裡頭，倒是能夠大大地縮短他醒過來需要耗費的時間……你就算不去煉丹，他也會早晚會醒過來。」

葉玄月點了點頭，她安靜凝望著冷莫燃的臉龐，這棵神樹幻化而成的小男孩，卻突然蹙眉看向葉玄月，語氣之中帶了幾分好奇。

「咦？」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然後一根樹枝緩緩伸下來，在葉玄月腰間輕輕地一拎，便將她手中的那塊銅片帶走，然後這小男孩眯著眼睛似是在探尋什麼。

「奇怪……」

「你同那些神獸打過交道了?」

葉玄月把那灰袍男子的事情略微一說，便聽見這小男孩仰起頭，一副十分傲嬌臭屁的模樣。

「他要酒是真的，不過估計還存了試探你的心思吧。難怪會特意跑過來。」

「他想知道，你是不是能找到失落四海的人。」

「他應當是原本生活在四海之中的神獸，在神界四海消失之後，他們沒有了祖地，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想要突破到像是妖族始祖那樣的境界，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們才這麼上心。」

「老老實實說實話不就好了，玄月你又不會不幫他們，偏偏還要裝模作樣……哼哼，一群自作聰明的神獸。」

葉玄月才有些明白過來。她啞然失笑，這小男孩雖然瞧著幻化出來的模樣年幼，但是其實他的本體，乃是一棵在羅剎海生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樹，資歷極老，所以他才能一語道破。

他瞥了一眼葉玄月，然後開口說道。

「你的這塊玉佩，還沒有完全進化完畢，除非等到你突破至尊……」

「我倒是很好奇，這塊玉佩到底是什麼等級的法寶，居然要到至尊境界才能真正成為完全體……」

「不過我在裡頭，生長一年，倒是抵得過我在外頭生長十年百年。」

這小男孩的語氣，帶了淡淡感慨。

「你的法則之力，同這神船之力，乃至於這塊玉佩，都是一脈相承——生生不息的，這些東西，是你的便終歸是你的，旁人誰也奪不走。」

「你如今在神界，也已經獨當一面，不過……怕是也有人已經感應到你的威脅。」

「你還是要儘快修鍊到半步至尊境界，如此才有自保之力！」

若是旁人，大咧咧地說半步至尊，怕是狂妄。

但是他說給葉玄月聽，言語之中，卻透出幾分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