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微微搖晃，謝長風站在那艘小船之上，他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卻聽見百裡乾戈說道。

「我知道，你很在意她。」

謝長風沒有想到，他走上來，身旁的百裡乾戈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這個，他忍不住發愣，隔了好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聲音壓低了許多。

「是。我的確很在意她。」

謝長風這回答毫不猶豫。

百裡乾戈直到葉玄月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他方才問道。

「那她呢？」

謝長風低下頭，他盯著船沿，海波湧上來，撞擊在船沿上，他回答得很是乾脆。

「她有她喜歡的人。」

「我知道。」

他的回答太過坦然，坦然到讓人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問下去。百裡乾戈看著謝長風安靜的眉眼，突然笑起來。

「你當真是個特別的傢夥。」

「你不打算放棄？」

眼前的青年搖頭。

百裡乾戈微微一怔，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你這樣堅定，也不錯。」

「我讓你上來，的確有話想要同你說。」

「你應當知道，神界，神王之上，還有另一重境界，喚作至尊吧？」

「至尊境界，可遇而不可求。神界不知道傳承了多少年，如今的至尊，卻也是數得出來的，而且他們絕大部分，從不輕易出手，不會打破天地平衡。哪怕上古遠古時代，神界的至尊，也是高高在上的頂尖人物，是大能者，能夠穩住整個神界，支撐神界人族的定海神針。」

這些，謝長風如今也明白過來，同古妖始祖打過交道之後，自然有所了解。那些古妖始祖威力可怕，即便衰敗不堪，也不是他能抗衡的，而至尊，卻能鎮壓住古妖始祖，可見其更為可怕。

但是謝長風卻不想那麼遠。

他如今連神王境界都沒有突破。所以謝長風老老實實點頭，卻不多說什麼，百裡乾戈瞧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裡頭沒有想得那般長遠，他開口說道。

「若是有突破到至尊的機會擺在你眼前，你會爭取麽？」

謝長風被問得愣住。

這個問題……是他從不曾想過的。這樣的機會……但是既然是從百裡乾戈口中問出來的，他倒是認真思索了一番，然後以本心回答道。

「我還是想踏踏實實的，先突破到神王境界。不論這樣的機會存不存在，我若是不打好根基，也是抓不住的。」

「修鍊在循序漸進，若是隻圖精進，很有可能便要一步踏錯。」

百裡乾戈聽見謝長風的回答，對這青年倒是更加滿意。

「的確如此。」

「你有這樣的氣運，還能夠心性如此沉穩，當真難得。」

百裡乾戈知道謝長風擁有遠超過旁人的運氣，但是這卻並不是他選中這青年的理由，甚至他曾經因為這一點，深深憂慮過，也想過要放棄謝長風——但是最終還是決定賭一把。

他有這樣的心性。

才能夠承載得了最頂尖的氣運！

這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百裡乾戈微微低垂眼眸，他開口說道。

「但是若是她有機會衝擊至尊之位，你也無所謂麽？」

謝長風聽得雙眸迷茫。她？誰有機會衝擊至尊之位？

他起初以為百裡乾戈所說的人，是金桂神女，但是瞧他神色，卻又似乎並不是如同他所想的那般，而百裡乾戈則是久久凝望他，謝長風這才反應過來。

「你是說玄月？」

「你的意思是……玄月有機會衝擊至尊之位麽？」

百裡乾戈點頭。

「正是。」

謝長風倒也沒有過多吃驚的模樣，他沉默片刻，反而展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若是玄月，這也是理所應當。她能做到旁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沒有盡頭的，沒有什麼能夠阻攔她前進的步伐。」

百裡乾戈開口問道。

「那你甘心麽？」

「只能夠遠遠看著她。」

「你若是心有不甘，我便還有話同你說。若是你已經認命，那你便可以轉身離開，我也沒有什麼話需要交代你了。」

百裡乾戈，讓謝長風自己做出選擇。是選擇留下，還是離開。

這青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腳掌都微微發麻，他的睫羽顫動。這個選擇，其實對於謝長風而言，不難做出，他抬起頭，那張俊朗面容之上，卻帶出了幾分恬淡笑意，他仰頭凝望眼前的百裡乾戈，聲音極為篤定。

「我不甘心。」

「你說吧。」

他若是認命，他早就已經放棄。

他能一路追尋她，從靈武大陸開始，去仙界，再到神界，他若是放棄，他便不是謝長風了。

他從頭到尾，都不甘心放棄。

百裡乾戈盯著眼前的青年明亮又清澈的眼眸，他心上微動，腦海裡頭卻浮現出無數年前——他當初還在仙界的百裡族，他告訴趙老，他不能同長纓結為道侶，因為他隻把長纓當做妹妹看待。

他知道，百裡長纓很好，可他對她既然沒有動過心，不能勉強。

長老嘆氣，問他，是不是當真喜歡那個外族的姑娘，問他會不會後悔。

長老說那姑娘來歷不明，性情古怪，絕不是良配，勸他放棄。

他當初是怎麼回答的，他竟然有些記不清了。

百裡乾戈眨了眨眼，他眼下瞧著謝長風清亮眼睛，卻又想起了無數年之前的自己。

他之所以欣賞謝長風，也是因為這一點。

他喜歡……

不放棄的人。

百裡長纓說百裡族的人，從不後悔。她沒有後悔過啊。

百裡乾戈的心上，彷彿氤氳著一股氣流，從心底滲透向四肢百骸，微涼，卻讓人清醒。

百裡乾戈瞧著眼前青年堅毅而倔強的臉龐，輪廓分明。那張臉龐並不算頂級俊朗，但是卻讓人過目難忘，他低斂眉眼，說道。

「至尊之位，不單單修為境界要達到化境，還需要得到天地賦予的至尊位。」

「否則，修為再高，不能得到天地饋贈，也不過半步至尊。」

「七海重現，七海王者，便能得到天地賦予的至尊位。」

「而另一個，則是因為神界有至尊隕落，所以空出一位。」

那就是金桂神女同他爭奪的那一個。

這是眼下神界最有可能出現的兩個新至尊！

謝長風聽得清清楚楚。

但這青年蹙眉，卻不曾出聲。

七海之位，他覺得同他沒有什麼緣分，倒是玄月似是有可能走在那條路上。

百裡乾戈同金桂神女爭奪的至尊之位，同他便更沒有半分乾係。

但是眼前的男子既然提起此事，必定是有的放矢，另有後話要說，不會隨隨便便提起。

所以他按捺下心思，繼續認真聽百裡乾戈解釋。

難道還有……第三個可能浮現出的至尊之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