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的琉璃小瓶入手的觸感倒是一片蘊涼，那涼氣彷彿一直能透過掌心。葉玄月對這小瓶倒是充滿了打量，不過眼下穩住這艘小船要緊。

所以這方才入手的小瓶，只能暫且擱置在一旁。

驚濤駭浪之中，這艘小船像是落在狂風暴雨之中的一片小小樹葉，隨時都有顛覆的危機。

葉玄月不斷注入神力，維持平衡。

足足過了數日的時間，海浪方才停息。這艘船已經被衝到了距離通天島極其遙遠的位置，哪怕以葉玄月的本事，一時之間，也需要辨認清楚方向，才能夠繼續前行。

那枚昔日魔族的釋空印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不知道百裡乾戈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夠走出來。不過眼下有了時間，葉玄月低下頭，開始琢磨起手中的掌心瓶來！

這琉璃小瓶的大小，正好適合一手抓握。葉玄月將這掌心瓶握在掌心，能夠感覺到絲絲縷縷的熱氣，從瓶身傳遞而出。她捏緊了，晃動數下。

瓶中傳來清脆聲響。

似是什麼東西撞擊著瓶壁，方才有這樣清脆的動靜。葉玄月的手掌擺放在瓶身上，她輕輕地晃蕩數下，這掌心瓶發出一連串的響動聲。她愈發好奇，只是還是找不到打開此瓶的法子。

葉玄月想了想，她的手指彎曲，敲擊瓶身。

不同位置，發出的響聲，不盡相同，連在一起，倒像是不同的玉珠滾落，葉玄月感受著這一連串珠子的動靜，這少女也逐漸來了靈感，她用手指關節嘗試敲擊，起初音調雜亂，但是她天分極高，又聰穎至極，居然當真被她這樣敲出了一段曲調來！

似是海上潮生月，明月照山野，那音符悠遠遼闊，音調卻別有一番滋味，旋律更帶了幾分憂愁。

等到葉玄月敲擊完畢。

瓶身微微搖晃。

上頭多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縫！

葉玄月嘗試將神力注入這道裂縫，然後這瓶子，就這般打開，露出裡頭藏著的東西。

那是一枚通體翠綠，似是玉石材質的小小珠子。

葉玄月低著頭，看得有些不明就裡，心裡頭閃過的第一道念頭卻是。

若是冷莫燃眼下平安，他必定能夠認出此物的來歷。

有他在，她總是極安心。

葉玄月眨了眨眼睛，她攥緊這玉石珠子，然後轉過身低下頭進了船艙，卻聽見船艙裡頭傳來了一道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那聲音裡頭充滿了難言的滄桑疲憊感。

「我欠你的人情，我不會忘記。」

葉玄月抬起頭，這才看見了眼前的百裡乾戈。

他居然已經從釋空印出來了，但是葉玄月看見百裡乾戈的時候，卻徹徹底底地怔住了，因為眼前的青年——卻給她一種滿面風霜，頹敗不堪的感覺。當初意氣風發何等絕世風華，如今倒像是心如枯槁，哀大莫過於心死，如今的百裡乾戈，鋒芒卻盡皆斂去，瞧著讓人心酸。

葉玄月抿了抿唇，她猶豫片刻，方才低聲說道。

「百裡姑娘……」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百裡乾戈卻搖了搖頭，他拉扯唇角，那笑意看得出勉強。

「她說她沒有遺憾。」

「你不是說你還有事要做麽？」

「你要將何人託付給我？」

葉玄月沒有想到百裡乾戈還記得這個，他的狀態看上去雖然糟糕至極，但是人卻清醒得很。

「先回通天島再說，你的朋友應當也著急了才對。」

「你手裡頭的那瓶子是天羅掌心瓶。」

「那裡頭的玉石珠子，是天羅海珠。方才四周的風浪，都是因為此瓶而起。不過這樣法寶很多年前就不知所蹤，原來是沉入了羅剎海底，如今方才重見天日。」

「你將此瓶放在你的神船之上，能夠讓神船加速修復。」

「此物對神船大有增幅，帶回去放在神船上，便能自動溫養神船。」

葉玄月聽著百裡乾戈的解說，她點了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似乎對羅剎海很了解？」

百裡乾戈也逐漸恢復了正常模樣，葉玄月瞧著他，聽見他說道。

「我當初來過羅剎海。不單單是羅剎海，就連血海，我也去過多次。我當初……是想要探詢七海下落。」

「我想要走另一條路，成為至尊。」

「不想要同她爭奪，她眼中屬於她的氣運。」

「只是最終還是放棄，我同七海至尊之位，也欠缺了一份緣分，不能再強求。」

百裡乾戈的這句話說得分外坦蕩。的確，這些話語，也沒有必要隱瞞眼前的少女，葉玄月安靜地聽著，其實她還有一句話想要問，但是瞧著如今的百裡乾戈，卻不論如何問不出口了。

她原本除了他記不記得百裡姑娘之外。

還想要問他。

究竟真正愛的人，是誰。

但是葉玄月卻不忍問出口。

他不論對何人付出過真心，但是如今都已經是曾經。

他同百裡長纓生死相隔，同金桂神女中間隔了太多恩怨情仇，也不可能再回到過去。

再揣測他當初的心意……

已經沒有用，問出口，只能再傷他一次，不過葉玄月心裡頭，其實也隱隱有了答案。

他當初的選擇，其實已經透露了他的真心。

他的確隻將百裡長纓當做族中親妹妹一般看待。

葉玄月微微抿唇，卻聽見百裡乾戈繼續說道。

「羅剎海同血海之外，神界還有一處海。」

「那裡或許有，失落的四海線索。」

「你日後若是想要探詢，最好帶著羅剎海之中的神船，更為妥當。」

他看向葉玄月，語重心長，倒像是想要將一切都同眼前的少女交代清楚。

「我能夠從釋空印走出，是因為我在黑暗之中，將我過去的一點一滴通通回想——我想，我總應當有個交代，不論是對我百裡乾戈自己，還是對長纓，對百裡族，亦或者對金桂神女。」

「我得走出來。」

「我一生背負期望。」

「這一次，我也決不能退縮半步。」

這青年看向遠方。

「不論成敗，只求一個結果。」

他並不知道，自己能否突破到至尊，但是他百裡乾戈，一生鬥志昂揚，連連突破，一路走來冰霜風雪，血淚刀鋒——他能面對過去，他便能走向未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