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鴉在喉嚨裡頭嘟囔了兩聲,它很想說,它不是冷莫燃養著的寵物……但是它卻沒有那個膽子反駁。
它只能視死如歸地認命地往外飛去,但是這麼一動,卻突然有了些驚喜的感覺。
等等,它渾身上下……的確好像不同了。
這血鴉嘗試著發出一計殺招,卻讓它自己都嚇了一跳。
它的殺招,威力怎麼突然提升了那麼多?
只能說,血鴉還是小覷了冷莫燃的能耐。他把血鴉丟入到地脈之血之中浸泡,自然是有原因的,而且——他拿出手的東西,怎麼可能差了?
那地脈之血,非同小可,並不是普通的地脈之血,能夠被放在小檀園之中溫養的,乃是從一條洪荒古脈之中取出的上古靈液,怕是在整個神界之中都能排得上前三。
而血鴉原本的出身也不俗,同這地脈之血乃是最為匹配不過,所以聯合在一處,足以讓這隻血鴉身上發生脫胎換骨的蛻變。
冷莫燃總不會讓它送死。
讓它去,自然是因為它可以。
血鴉一下興奮起來,倒是沒有了之前垂頭喪氣的模樣,興高采烈地去欺壓那些神王去了。
……
葉玄月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很悠長的夢。她不知道,在她酒醉之後,冷莫燃用生死二符,擊退至尊,發生了何等驚心動魄的一場戰鬥,眼下她只是眨了眨眼,抬起頭,卻發覺那座亭子不見了。
石凳……
石凳倒是有,但是卻不是她坐著。她眼下,居然撲在冷莫燃的腿上,他的手掌就輕輕放在自己的秀髮之上,她的髮絲絲絲縷縷地飄蕩,冷莫燃的手掌輕輕地安撫著她的髮絲,聲音顯得極為溫和。
「怎麼,醒過來了?」
葉玄月那瞬間甚至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但是她的呼吸有些亂,卻猛然從他腿上翻身而起,眼神落在他的左肩。
傷口沒能立刻痊癒,她盯著他的傷口,突然意識到什麼。
「你方才……」
冷莫燃看著她,眼中依然一片平靜。
「我方才什麼?」
葉玄月咬了咬唇,轉過身便想要往外走,卻聽見冷莫燃說道。
「血鴉去外頭折騰那些神王去了。赤瞳我讓他去釀酒,反正這裡也留不了多久,他看上什麼,儘管拿走便是。至於你想找的那個敵人,已經走了,不過他的下場應當不太好,他被神道宮背後的至尊算計,眼下怕是淪為了對方掠奪法則之力的囚徒。」
葉玄月的唇角抿得極緊。
她驀然間抬起頭注視冷莫燃。
「那你呢。」
「你又如何?」
「你以為你不讓我參與戰鬥,便是保護我了?」
「我醒來,看見我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而你受了傷,你可曾想過我是什麼感受?」
冷莫燃知道玄月必定會生氣。他的眼眸微微低垂,指尖有些用力,這青年低下頭來,光線映照著他的睫羽,在他臉頰之上覆蓋上一層淡淡的陰影,他整個人,亦是在這層陰影之上,顯得有些出奇蒼白,葉玄月看著他這般模樣,知道他怕是傷勢不輕,心裡頭極是心疼,同時更加難過,她拚命板著一張臉,然後說道。
「你答應過我。」
「你絕不會瞞著我。」
「你又騙我!」
對面的青年,卻突然咳嗽起來。這咳嗽聲好似從他的肺腑之處升騰起,聽起來著實讓人心疼,然後葉玄月聽見冷莫燃用一種淡淡的口吻自辯。
「我知道。我錯了。」
他抬起頭,那雙幽幽涼涼的黑色瞳眸注視著葉玄月的臉龐,說不清讓人心疼還是讓人生氣,只是這張臉這樣盯著玄月看,他的眼中浮現出些許脆弱,讓人又狠不下心來。
「你別生我的氣。」
若是讓那已經落入神道宮的神尊看見此時此刻的冷莫燃,怕是驚得眼珠子都能掉下來,他恐怕覺得他之前同冷莫燃的打鬥,幾乎等同於一場夢。
血鴉也虧得去對付那些神王了。
否則也非得發狂不可。
這個傢夥……根本就是故意裝作這副樣子。
他著實,著實狡猾的很,他根本就是為了讓玄月心疼他!
可是葉玄月確實心疼。她的確拿眼前的這個青年有些無計可施,誰能看著他蒼白面容,黑色瞳眸之中的脆弱,還能夠裝出一副冷厲模樣來?她走過去,然後輕輕抱住他,懷中的人,身體都是涼蘊蘊的,她的聲音,輕得好似隨時都會散逸開。
「可是……我生我自己的氣。」
她很自責。
冷莫燃眯著眼睛,在想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了,讓玄月這樣自責,也不是他的本意,然後他聽見葉玄月問道。
「你到底同誰打鬥了一場?」
「你若是不告訴我,我便去問血鴉同赤瞳。」
冷莫燃也沒有想著要瞞住玄月,所以他直接把戰鬥的經過同葉玄月說了一個清楚,瞧見這少女的神情緩緩有了變化。
「至尊?」
「你確定他被傳送去了神道宮?」
冷莫燃點頭。
「我答應過血鴉,帶它風風光光衣錦還鄉,所以下一步得趕去血海。」
「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夢南澤,絕不會想到,我們如此乾脆地放棄夢南澤。」
「而且……」
冷莫燃頓了頓,葉玄月握著他的手掌心,仰起頭問他。
「什麼?」
冷莫燃的眸光之中似是含蓄著什麼光彩,但是卻又有些模糊不清,然後葉玄月聽見冷莫燃說道。
「那個至尊之位,應當該分出勝負了。」
葉玄月愕然,心頭卻一瞬間變得沉甸甸,她突然明白冷莫燃說的是哪一個至尊之位。
金桂神女……同百裡乾戈!
他們不論誰贏誰輸,都意味著另一人怕是要魂飛魄散灰飛煙滅,葉玄月卻沒有本事阻止——她已經將一切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個遍,然後她聽見冷莫燃說道。
「我知道你在意。」
「去血海之前,將寧洛接回來吧。」
「要不要親眼見證那個至尊的誕生,看玄月你的心意。」
葉玄月的眸光微微閃爍,她輕聲說道。
「先去接寧洛吧。」
那個結果……
她竟有些不想面對。她腦海之中恍然回想起百裡乾戈的面容,又想起金桂神女淒厲的眼眸,隻覺得一團亂麻,她抿唇,身後的青年輕輕地擁住她。
「總該有個結局。」
「不論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