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出世，神界四方聯手，這幾乎是整個神界眼下最大的事情，連那至尊隕落的疑竇，都在這樁大事面前，被沖淡了。

神界多得是流言四起。

「你說那妖神生得什麼模樣？」

「聽聞它本體乃是神界消失了許久，之前幾乎讓人以為已經絕跡的九尾玄狐哪！」

「既然是九尾玄狐，自然是有九尾。我想他說不得三頭六臂，一臉凶神惡煞，能夠連斬十個神王，怕是一身妖力蠻橫無比，端得如同寶塔一般，肌肉迸發，滿臉青筋橫肉……」

這是豪放派。

「不對吧？我倒是聽說，似是個白衣少年的模樣……」

但是卻架不住旁人的不靠譜揣度。

「怎麼可能是白衣少年的模樣？」

「他殺人如麻，怎麼可能穿一身白衣？那是，那是殺人的模樣麽，若是當真穿一身白衣，豈不是白衣都給染成了血色？」

「妖神妖神，想來是個極其可怕的存在，殺性如此強烈，呈現在他面容之上，怕是也是個青面獠牙的魔頭樣貌，不論如何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何況，他如今凶威凶名如此之盛，誰又膽敢正眼去看他，不怕被他一個眼神看過來，便魂飛魄散嗎？」

這番話說得有理，讓人連連點頭。

「說得對。魔王殺星，想來同我等神人外貌不同，更沒有我等神人面容俊美的。」

他們說得唾沫橫飛。

一旁的一個穿著青袍子的少年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嘟囔道。

「盡胡說八道。」

這少年，是葉玄月讓他先去打探打探消息的赤瞳。這等小事，赤瞳素來機靈，懂得隨機應變，想要做好，卻是不大難。只是赤瞳聽著這些流言，實在是覺得胡扯得離譜，小狐狸如今的樣子，他可聽玄月說過，應當比他們都還更好看些。

它素來是有審美的。

變成人形，怎麼也不能墮了眼光。

而且——它即便是變成人形，多半是同玄月一脈相承的清冷滋味，赤瞳同它相處這麼多年，早就看得透透，這傢夥何等在意玄月，又是何等口是心非。

縱然說它失憶，斬斷了同玄月的羈絆。

但是它魂魄裡頭對玄月的在意同依賴，才不是它想斷就能斷得了的。

赤瞳眉頭一皺，然後它靈巧地翻過這兩條街，落在一處窄巷前頭才停下來。他如今已經不在夢南澤了，而是隨葉玄月一塊傳送，到了這片陌生神域來。

原本……

原本是要直接傳送進入血海。

但是那誅殺妖神的同盟，似是在外頭有個接頭的地點，所以才讓赤瞳前來打探消息，這等小事，赤瞳也覺得沒有什麼難度，便自告奮勇地接下這活。反正這裡暗潮湧動，看哪裡外來強者多，便往何處聚攏便是了。

他眯著眼睛，感受著四周的神力軌跡，看著眼前的這片窄巷，眸光之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芒。

看來。

便是此處。這裡表面是一條破舊暗巷，同其他區域並無分別，甚至還要顯得更加破舊幾分，但是赤瞳卻分明能夠感受到，從這條破舊暗巷之中，傳出的神力波動非同小可。他裝著倚靠在一旁的模樣，卻瞧見了一縷銀光晃晃悠悠飛入這窄巷，他眼波之中的紅芒愈發璀璨，一看便看見那銀光透過一道縫隙，然後他驚鴻一瞥，卻瞧見了裡頭的繁華璀璨場景。

亭台樓閣，一座神山矗立在窄巷之後，卻居然無一人察覺其中端倪。

大隱隱於市。

這倒是個好去處。

……

赤瞳回去學得繪聲繪色。

「我覺得小狐狸站那群人面前，他們也認不出來。他們把他當凶神惡鬼呢，哪能想得出，他有多漂亮？」

「它本來做狐狸的時候，就漂亮得很。玄月你還記不記得，它的毛色，是天底下最乾淨的那一種，純粹得很。」

他滿心以為葉玄月會笑，但是這少女的面容之上，卻並沒有多少笑意，這讓赤瞳有些發怔，他盯著那少女黑沉沉宛若琥珀又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瞳，試探著問道。

「玄月？你不高興啊？」

「我還截了一道消息回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表功，掏出了一小片細碎的紅色的羽毛，葉玄月還沒有說話，卻先聽見血鴉悠長地開了口。

「咦？」

「這是血道的手段。」

「這是……」

血鴉只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的，那一小片細碎的紅色羽毛緩緩在半空之中漂浮，居然拚湊出了一縷煙塵，像是大片大片的血漬，而血鴉的語氣卻有些不大好。

「求援書。從血海而來的求援書，上頭叫苦不迭，說妖神太過可怕，血海人人自危。上頭還有……」

它抽了抽鼻子。

「一個我討厭的老傢夥的味道。」

「看來是這個老傢夥，同神界外頭的這些勢力，牽扯上聯繫求援的。哼，原來這個老傢夥還沒死，倒當真是便宜他了。」

赤瞳難得聽血鴉這種語氣，更是頗為好奇。

「你說什麼，什麼老傢夥？」

「你不是出身血海，同血海最為親近麽？」

血鴉瞥了一眼赤瞳。

「總有例外。比如這老傢夥的氣息，我是最厭惡不過。他當年可是拔過我連著心脈的羽翼，若不是至尊……」

他頓了頓，顯然也有一段不太想要提及的狼狽往事，他含糊過去，然後說道。

「這老傢夥倒霉，我恨不得拍手慶祝，你們那隻小狐狸，最好能殺他個血流成河。他還有力氣求援，忒討人厭。」

「不過這老傢夥在血海根基不俗，而且素來心思陰狠，他對上妖神，怕是還能撐一段時日。」

葉玄月看向血鴉，血鴉對血海最為了解不過，所以從它口中說出的話，自然也是可信，他口中的這個老傢夥，怕是當年狠狠地折磨過血鴉，才能讓他這般大的怨氣。

「先想辦法摻和到那對抗妖神的聯盟之中去。」

「咱們沒有邀請的單子，不請自來——也得能讓他們相信。」

「他們這些人，心原本就不齊，湊合到一起，也是彼此算計得多。」

赤瞳撓了撓頭。

「我倒是覺得，不如等他們在小狐狸手上，狠狠吃幾個大苦頭，咱們再出手。」

「錦上添花總不如雪中送炭。」

血鴉眼前一亮。

「你這話說得靈光！」

葉玄月坐在原地，卻好似有什麼心思，赤瞳看著葉玄月，然後聽見她說道。

「你們留在這裡。你聽血鴉的話，它對這裡更了解些，而且它如今實力大進，神王也困不住它，你們也不會落入旁人的陷阱之中。」

葉玄月這樣說，卻讓赤瞳猛然抬起頭，看向葉玄月，語氣都有些慌張。

「玄月？」

「你不留在這裡麽？」

她站起身來，血鴉聽見她說。

「我去接寧洛。」

她想了一路。

這少女的眸光清澈地看向冷莫燃。

「你能幫我護好它麽？」

護好那隻狐狸。冷莫燃看著她，兩個人的眸光交錯，葉玄月聽見他應諾。

「我答應你。」

葉玄月相信冷莫燃，所以她將她最珍重的小狐狸，關於它的安危，鄭重其事地託付給他。

她知道在這等關鍵時刻，她離開不好，但是她始終有些放心不下寧洛——百裡乾戈勝，她自然無礙，但是若是金桂神女贏呢。

「我接了寧洛，便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