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莫燃突然出聲，連葉玄月都有些意外。她看向冷莫燃的側臉，而冷莫燃的眸光則是直直地盯著瀾棠的臉龐。

他開口說道。

「我還有幾件事情想要問你。」

赤瞳在一旁，啊了一聲。

「你要問瀾棠什麼事？」

冷莫燃的語氣頗為凌冽，顯得咄咄逼人，讓赤瞳有些疑惑不解。他同瀾棠一路上，也算得上湊在一起，喝了不少酒，交情並不一般，眼下冷莫燃叫住瀾棠，卻給赤瞳一種——不祥的預感。

冷莫燃的眸光遙遙注視著瀾棠的臉。

「你叫瀾棠？」

「或許，我想你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才對。」

「我沒有想到，到今日，還能夠看見上古的分魂輪迴法決。這種法決，乃是要冒極大的風險——本體甚至都有可能受損。而且只能夠用在自己同自己的嫡系後裔之上。」

「輪迴分魂法決，這種法決傳出之後，很快便被銷毀。沒有想到，當年還有漏網之魚，偷偷學習了這種法決。」

「你冒著天大風險習練這種秘法，看來……是必定有所圖謀的了。」

「對不對？或許，我應當叫你，瀾族的老祖宗才對。」

赤瞳瞪大了眼睛。

冷莫燃的最後一句話，實在是太讓人驚奇，一石驚起千層浪，冷莫燃的最後一句話，實打實地讓人心中驚顫不已！

等等，他的意思是……這個孤苦無依，天煞孤星的瀾族少年瀾棠，居然是瀾族那位神秘無比，瀾族老祖宗的化身？

這如何可能！

葉玄月的眉頭都顯得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

赤瞳好不容易才緩過這震驚勁兒，他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

「可是……你一定是，一定是弄錯了吧？」

「怎麼可能呢……」

「他只是一個可憐蛋……被瀾族都拋棄了，瀾族都不願意要他的……他怎麼，怎麼可能是瀾族的老祖宗……」

「而且瀾峰都那麼，那麼欺辱他了，若是他是瀾族的老祖宗的話，瀾峰怎麼敢那樣對他？」

「這說不過去呀。」

「瀾族的老祖宗，怎麼可能是他這副樣子。」

葉玄月的神情卻嚴肅了許多。

她知道，冷莫燃說出這樣的話，不會無緣無故，必定有他的理由。她同冷莫燃有這種默契，她相信他不會隨便質疑。

而對面的少年則是低下頭。他的臉龐，都被淹沒在漆黑的陰影之中。他的手掌，卻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不再抖動。他只是沉靜地低著頭，像是深海之中，遊曳的一團如墨一般的黑暗影子。

「你是什麼人？」

冷莫燃往前走了一步。他看著這單薄，淡漠的瀾族少年，反問道。

「重要麼？」

「分魂輪迴法決幾乎沒有破綻。你是不是很好奇，也想不明白，我是如何看出來的？」

「所以你才要問我的身份。」

對面的瀾族少年動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依然是一片漆黑的光影，這少年的消瘦側臉，他的影子顯的無限狹長，而他的呼吸卻不自然的急促著，他的臉龐之上透出一道紅潤，像是一種——綻放到極致的猩紅之花盛開著，也像是生命力被激發到極致的表情，他說道。

「你們很厲害。」

「你們能困住瀾峰。」

「驚退金桂神女。」

「你們能吸取龍族祖地之中積蓄無數年的龍氣。」

冷莫燃凝望著這少年不自然的臉龐，瞧著他臉龐那抹妖異的紅色，他的眼神之中，卻透出了幾分悲憫之色。

「上古之時，分魂輪迴法決，被禁止，自然有被禁止的理由。」

「我若是沒有猜錯的話，你的魂魄，應當硬生生被割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留在你至尊本體之中，需要長久沉睡。」

「而另一部分——留在這具身體之中，隱藏起來，甚至連瀾族之中，都無人知曉。你當年重傷過後，動用這法決，也是因為不想長久沉睡，想要留存底牌，選中了瀾棠這個少年，當做你的棋子。」

「他父母雙亡，在瀾族之中，毫無親友，是最為合適的奪舍人選。分魂輪迴，需要你分割自己的魂魄。你本意是想要將這少年煉製成你的分體，但是你萬萬沒有想到——」

「你的這縷意識，進入這少年的本體之中，居然再也無法回到至尊本體了。」

「你等同於被困死在這少年體內。」

「而且，這少年的本身意識，也並未如同你所想的那樣消亡。」

「所以，你同他的意識，共存於瀾棠的身體之中，形成了一種十分奇特的狀態。」

「這少年以為自己覺醒了遠古傳承記憶，但是哪裡有什麼所謂的瀾族上古傳承，他的那些記憶，其實都來源於你。」

這些事情，是葉玄月在玉佩空間告訴冷莫燃的。她只是告訴冷莫燃，在他沉睡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但是冷莫燃，卻自然而然能夠從葉玄月的話語之中尋到線索，抽絲剝繭，拚湊出一個令人驚奇的真相來。

「你既然無法回到本體——又無法徹底掌控這少年，所以久而久之，你只能打起其他主意。」

「錦龍族的覆滅，的確有神道宮的影子，但是何嘗不是你推波助瀾?」

「這少年越脆弱，越偏激。你才越容易壓製住他原本的意識，徹底奪取他的身體！」

「你想要藉助他的身體，重新修鍊回至尊境界難若登天，但是這具身體，原本就是你給自己留的底牌。」

「你知道神界大劫一起，你的本體身受重傷，很有可能成為其他至尊的靶子。」

「但是瀾棠這個身份，卻沒有任何至尊能夠想到，你會留一縷意識在自己的族人身上。」

「將瀾峰派出，也是你提前準備好的。」

「你同本體溝通，從一開始，便已經打定主意，掠奪瀾峰的本源了吧？」

「你從一開始，就已經打定主意用瀾峰的修為，來成全瀾棠。」

「取葯只是一個幌子。再出色的後輩，又怎比得過自己的分體？」

冷莫燃看向眼前的少年。

黑暗之中，他的身體顯得孱弱，卻在這晦暗不明的光影之中，透出奇特的光澤來。

冷莫燃低聲說道。

「這樣做，其實沒有破綻。」

「若不是遇見我，沒有人知道，這個受盡苦楚同瀾族虐待的少年瀾棠的真實身份，居然會是至尊給自己養的一具軀殼，一枚東山再起的棋子。」

「你的局布置得太過完美。」

「就連瀾族之中，也無人知曉！」

赤瞳聽得心頭都是一片涼意，他伸出手摸了兩把臉頰，他聽得失神，聲音都有些結巴。

「那……那原本的瀾棠……」

「還存在麽？」

冷莫燃的語氣平靜之極。

「那要問他。」

「那可憐的瀾族少年原本的意識，被他抹殺掉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