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莫燃的話語，讓葉玄月也逐漸理清了一個血腥而又殘酷的真相。

按照冷莫燃的說法，她很容易地便拚湊出了——隱藏在瀾棠這少年身上的秘密。

上古時代，瀾族的那位至尊老祖宗重傷之後，因為傷勢綿亙，一時半會兒難以痊癒，所以這位老祖宗，便動用了一種極其罕見的秘法。

也就是冷莫燃口中的，輪迴分魂之法！

他硬生生分裂了自己的魂魄，將自己的一縷魂魄注入到瀾族的少年瀾棠身上，讓這少年成為容納他這一段魂魄的容器。

而這少年渾然不知，以為自己覺醒了與眾不同天賦，所以才會擁有獨特的記憶。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是被瀾族老祖選中的，修鍊輪迴分魂之法的祭品。

瀾族老祖修鍊這種秘法，等同於修鍊出第二具身體。他本體陷入沉睡，而分魂則是隱匿在瀾棠身上。他為了壓製住瀾棠的本體意識，所以刻意讓瀾族內部打壓這少年，瀾族眾人不明就裡，以為這少年果真是天煞孤星。

修為低劣，性情又極為柔弱可欺，果真將他的性情逐漸磨礪得偏激易怒，越是如此，瀾族老祖的那縷意識，便越容易掌控這身體。

而瀾棠被錦龍一族帶走，卻是瀾族老祖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瀾棠這具身體被帶走，會平添許多變數，而正好神道宮找上門來要求合作，正中下懷，所以他同神道宮合作，滅殺錦龍族的同時，愈發打壓磨礪這少年原本的魂魄，為他徹底佔據瀾棠的身體做了充足準備。

瀾棠這少年，被瀾族老祖當做容納自身意識的容器，什麼天煞孤星——從頭到尾都是人為，為的，便是徹底擊潰他的神智而已。

葉玄月看向對面黑暗之中那道身影。

他的唇角勾動，聲音卻冰涼。

「瀾棠的意識？」

「他那樣的廢物的意識，原本就不應當存在。」

「為何還要留著？」

赤瞳猛然伸出手指向他。

「你！」

而對面的少年，唇角的笑意愈發詭異，但是他的語氣，卻顯得十分溫柔。

「神道宮的那位至尊，想要殺了你們。」

「我也想要殺你們。」

他的語氣，溫柔得近乎妖異。

他緩緩踏出一步。

而就這一步，卻好似天差地別一般。

他原本隱匿在漆黑的黑暗之中。

這一步。

卻好似他半張臉龐都迎著光，變得明亮，但是他的那雙眼睛，裡頭卻透出一種垂朽的光芒，好似一條從荒古時刻流淌不息，快要乾涸的河流，明明臉龐是少年的模樣，但是那雙眼睛，卻夾雜著風霜同歲月磨礪過的痕跡，撲面而來的是一種帶著血腥氣息的朔風。

他輕聲說道。

「他身為我的族人，理所應當為我做出貢獻。」

「瀾峰身為瀾族的人，他的修為，便是我的修為。」

「你們既然發現了我的秘密。」

「那你們……」

冷莫燃瞥了他一眼，這青年的眼神之中帶了些譏誚。

「你想殺了我們？」

「不要說如今的你，只是一縷至尊分魂。即便你本體在此，也休想要做到。」

對面的少年搖了搖頭，他開口說道。

「你們何必非得結下一個至尊級別的死敵？」

「你們已經得罪死了神道宮同龍族。難道你們當真想要落到在神界舉目皆敵的地步麽？」

他凝望著冷莫燃。

他知道，是眼前這個青年，看似輕描淡寫波瀾不驚，卻能夠一口道破他的身份，道破他最大的秘密。而且這個青年知道輪迴分魂之法……這讓他感覺到心驚肉跳。甚至，他對這青年的身份，隱隱都有幾分猜度！

但是那種可能性，著實驚人。

這種漩渦，他不想要再捲入。他的本體，在上古便已經受了傷，他已經沒有再捲動風雲的雄心壯志，同神道宮背後的至尊不同，他能夠保證自己一絲氣息尚存，他便已經心滿意足。

赤瞳在一旁恨恨說道。

「殺了他！」

「讓他給瀾棠償命！」

冷莫燃看著眼前的這少年。

他說道。

「你們瀾族的本事雖然平平，但是倒是有一門法術頗為神奇。你應當也知道那門保命之術，交出來，我放過你這具軀殼。」

赤瞳握緊拳頭，卻聽見冷莫燃淡淡說道。

「放心吧。瀾族那個叫做瀾棠的少年意識，並沒有被他徹底抹殺掉，被他隱藏在這副軀殼內部了。他依然要同那少年的意識共存的——眼下那少年雖然被他壓製住，但是卻能聽得見我們如今的對話。他日後還會有許多麻煩。」

「不過，這是他的事情了。」

赤瞳這才有些恍然，還是狠狠地咬緊牙關，心想當真是便宜了他。

「難道沒有辦法把他的這縷意識，趕出瀾棠的身體之中麽？」

冷莫燃輕笑。

「如果瀾棠的意念足夠強大，是有可能做到的。不過，那需要極為漫長的時光了。這段時間，他就要同瀾棠的意識共存，那少年想來不會對他太過敬畏。不用操心。」

對面的少年冷哼一聲。

神情古怪而又難看。

顯然冷莫燃所說的話，一字不差。

他抬起頭盯著冷莫燃，眼神閃爍，然後他說道。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法門，但是如今這境況，諸多星辰紛紛黯淡晦澀，前途不甚明朗，連我本體都不好再施展那門法術。而且我當年在上古時候為了保命用過一次此術，所以還能不能成功都不好說。」

「你確定要？」

冷莫燃淡定自若。

「你拿出來，我便放你一馬。」

對面的少年「瀾棠」似是在思索，隔了片刻之後，他看向冷莫燃的眼神之中，似是都隱藏著一些難以言說的忌憚，然後他說道。

「成交。」

「神道宮那邊，我也不會再打交道。」

「那個傢夥同我不同，他實力精進了許多……我若是再同他相處下去，是與虎謀皮，遲早要被他吞噬。」

冷莫燃依然淡定自若，他說道。

「你能想到這一點，還不算無可救藥。」

「你若是隻想保全自身，還是不要再繼續動用輪迴分魂之法了。」

「眼下這境況，雖然這少年你壓製不住，但是好歹，你還保留了一份意識，至少不會隕落——但是若是你不甘心，想要參與這殘酷的大道之爭，後果難料。我言盡於此。」

對面的少年「瀾棠」，更準確的說法，應當是瀾族老祖抬起頭看了一眼冷莫燃，然後深吸一口氣。

「你說的對。」

這少年轉過身，蹣跚著一步步往外走去。

他走得乾脆，赤瞳還是有些不甘心，他看向冷莫燃，冷莫燃的容色卻逐漸蒼白如紙，只有葉玄月才明白，他的傷勢根本不曾痊癒，眼下不過強行支撐，但是他卻能讓對面的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她提著紫光劍，神情卻是堅決的。

「走，去取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