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糊塗！」

這道聲音帶了些痛心疾首，葉玄月抬起頭，眼神越發倔強，等到這道聲音逐漸消失在她耳畔之後，眼前那口古鐘之上，第九道神紋則是已經若隱若現地開始浮現。

她盯著眼前的古鐘，臉色已經慘白——

冷莫燃看了一眼，落在她身旁，他一隻手朝那古鐘上注入神力，另一隻手則是顯得溫柔地扶住葉玄月的肩膀，然後葉玄月聽見冷莫燃開口說道。

「還是讓我來吧。」

沒有誰會比他更了解上古之物。

只是……若是扛下這第九道神紋，他怕是要沉睡很長很長時間，但願玄月不要擔心自責才好。這青年伸出手，他正要催動他的本源神力，卻聽見身旁少女突然呢喃。

「紫光劍？」

半空之中，紫光劍緩緩浮現。

葉玄月突然想要轉身，但是她如今根本無法分神，因為她全部神力都要留在炎黃鏡上，根本松不得絲毫。這少女站在原地不能動彈，但是她卻有一種感覺。

她想要見的那隻小狐狸，已經來了。

身後，傳來了一道清冷而又熟悉的聲音。

只是那聲音之中，再也沒有了曾經熟悉的親昵之意。

「你闖入妖山，是想要奪取這上古至尊法寶？」

「你是這把劍的主人？」

「你是他們口中的那個玄月？」

那清清冷冷的聲音落入葉玄月耳中，可她卻不能回頭。她的眼眶酸澀，她已經記不得她有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仿若下一秒便要落下淚來，古鏡之中，卻逐漸倒映出了一道少年的身影，就站在她的背後。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少年。

可她知道。

那是她心心念念——想要見的小白。

鏡子裡倒映出的少年，擁有一張出塵的面容。她當初同那隻小狐狸說過，它若化形，必定是天底下頂尖好看的模樣。的確如此，這少年眉眼盡皆絕色，眼神淡漠，像極了她當年的神態，清冷矜貴，那五官卻比她更多幾分綿延開的屬於妖族的氣息。

那少年面容瑩潤，唇微微開啟，專註地盯著她的背影看。

「他們說你叫玄月。」

「可你……究竟是誰？」

他盯著這個背影，隻覺得這個人類少女，著實單薄，好似一陣風便能夠將其吹飛。

可是人類為何要抗衡這口屬於人族的洪荒天地鍾？

這個人類究竟是如何想的，這少年隻覺得這眼前少女單薄得讓人心疼，她怎麼能夠抗衡這古洪荒神器，她的氣息如今已經十分微弱。

就像是一根燃燒得已經快要熄滅的蠟燭，給他一種氣若遊絲的感覺。

他盯著這道背影。

而洪荒天地鐘上的第九道神紋，已經不能避免地開始浮現起來！紫光劍猛然發出了一道悲鳴，這把劍重回葉玄月的腰間，就在衝到葉玄月面前之時，這少女卻再也忍不住，猛然吐出了一口鮮血，落在面前的紫光劍上。

劍身因為她的鮮血而被染紅。

她盯著鏡子，所以分神了片刻。

她不能轉身，只要她轉身，此鍾失去了那面鏡子的壓製，便會立刻沖向身後的少年。

那鮮血顯得刺眼無比。

少年怔怔地盯著她的紫光劍沾染血跡。

他看向遠處的洪荒天地鍾，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往前走去。

……

葉玄月最終也沒有看見這少年的正臉，除了隔著鏡子的那一面，她最終看見的，只是這少年沖向洪荒天地鐘的背影。

她的聲音慌張。

「不要……不要去！」

但是那少年的速度卻變得更快——天地浩蕩，古鐘響起沉重的第五道鐘聲，他義無反顧地衝上去，消失在了古鐘旁，連同那古鐘也一塊兒消失。

葉玄月的身體無力地落下，那面古鏡貼近她的胸口，然後緩緩消失在她懷中。

她失魂落魄地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心，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看向身旁青年。

「我要去它去的那個地方……」

「有沒有辦法，讓我也前往它所去的那個地方？」

冷莫燃看著她，眼中卻顯露出淡淡的無奈來，然後這青年搖頭。

「我無法定位。」

「它最終還是選擇了沖向洪荒天地鍾。」

其實那隻狐狸的選擇，也讓冷莫燃錯愕。

因為在那隻狐狸已經認不出玄月的情況下，明明玄月已經幫它承擔因果，可它還是不顧一切地沖向洪荒天地鍾——究竟是它身為妖神的驕傲，不容許旁人頂替它應劫，還是它心底還是始終留著對玄月的一份情感羈絆，雖然連它自己都忘記了同玄月的過往。

可是本能還在。它還是有要不顧一切維護玄月的本能呢。

連冷莫燃也不能判斷，究竟是哪一種情況。

而葉玄月身後，卻有一道怯生生的聲音響起來。

「哥哥說，若是他短時間回不來，他讓你們帶我回神界。帶我回家。「

「你便是那個聲音很好聽的小姐姐麽？」

「我之前便聽到過你說話的！」

「你的聲音，是我在這個神界聽過的，最好聽的幾道聲音了！」

這隻小睨雀的聲音顯得興高采烈，全然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何等驚心動魄的事情，葉玄月的心頭全是苦澀，她打起精神看向眼前的小女孩，這小女孩瞧著模樣比寧洛還要顯得更小一些，她耐心問道。

「你是……？」

「你的家在哪裡？」

這隻小睨雀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我就是我啊。」

「我的家……？我也不知道……」

她一問三不知，冷莫燃看了一眼這隻小睨雀，然後他說道。

「她應當是被抓到神道宮的那隻小睨雀，被你的小狐狸從神道宮救出來，帶到了這裡。我知道她的家在哪裡，等到離開此地，我們再送回她吧。」

「那隻狐狸既然安排了她，想來它有把握闖過這一劫。妖神的本事，連我也不知道它眼下繼承了多少。」

「它必定能逢凶化吉平安無事。」

「這畢竟是它的劫難。它自己應下，也能順利渡過。」

冷莫燃的這番話是為了寬慰葉玄月，這少女的睫羽輕輕顫動，她滿心焦灼，這份牽掛，不可能放得下，她呢喃自語。

「它最後，為何不曾回頭？」

她沒有親眼見到他，心裡頭太過難過。

冷莫燃卻似乎隱隱有些明白那隻狐狸的心思。

「他斬斷同你的羈絆，雖然再見亦是陌路——但是，他卻還是不能夠面對你吧。」

「若是他當真不在意，他便不會問你那一句話。」

「他想要知道你究竟是誰，證明他的心，也因你有過片刻動搖。」

「你同他，一定還有後會之期。」

「真正牽掛的人，不會錯過。」

那隻狐狸，如今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它既然義無反顧沖向洪荒天地鍾，便必定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