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至尊在身後。

他突然問道。

「玄月是誰？」

「你們都認識？」

「你便是為了那個叫做玄月的人，才要護住這妖孽？」

冷莫燃腦中思慮片刻，然後他說道。

「我不會再讓它在血海隨隨便便動手——但是你也不必再插手。神界如今是何局面，你心裡頭應當有數。」

身後的血海至尊卻又再度出聲。

「所以……當真是神道宮想要截殺你，甚至你在下界遇殺局也是他們的算計……神道宮怎麼有這樣的膽量，難道那個人當真已經踏出那一步，不顧一切……」

「他便不怕……」

他似是想到什麼，心中震動。

冷莫燃不動聲色，他的眼眸微微上挑，面容之上，卻終究還是浮現出了幾分凌冽的模樣來。他同血海至尊的確打過交道，正因為如此，他也明白，對方同神道宮，並非全然一夥，至少不會被利用。他沉聲說道。

「你那隻血鴉，跟隨玄月頗長一段時間。具體的事情——你倒不如找你那隻血鴉問個清楚，它應當能夠說清楚一切。」

「而且，當年你為了那地脈之血找到過我，想必便是為了那隻血鴉而求的地脈之血。我已經將藏在小檀宮之中的地脈之血，全都給你的那隻血鴉吸收，它如今已經蛻變成天地靈獸級別的存在。」

冷莫燃這句話，顯然帶給這位血海至尊不小的震動，隔了許久，他才似是終於開口。

「若是……若是真的。我倒是欠了你人情。我想要替它尋覓地脈之血極久。」

冷莫燃揮手，模樣灑脫。

「它一心一意地要幫你尋回那株草藥，彌補它當年犯下的錯處。」

「它的確很在意你，不枉費你待它的真心。」

血海至尊猛然停頓下，冷莫燃則是看向血海至尊，他的臉上神情一片模糊，彷彿所有情緒都隱藏在迷霧之中，然後血海至尊聽見冷莫燃同他傳音。

「玄月同你眼前的這妖神的關係，便相當於你同那隻血鴉的關係，甚至還要更勝一籌。不過妖神斬斷了同玄月之前的因果，也失去了同玄月之間的記憶——有關於玄月的一切，都不記得了。」

「但是你應當比我更明白，有些東西，是不論如何也斬斷不了的。」

「玄月讓我護住妖神周全——但是玄月是他心上唯一的一道光芒，即便他日後沉淪永殺之境，也還有玄月能夠拯救妖神，成為它的救贖。」

「妖神生生世世輪迴，即便斬滅這一任妖神，妖神印記依然會永恆流傳下來，倒不如讓一切終止在九尾玄狐的身上。它的種族之怨氣，同妖神印記結合在一起，形成的是一種格外複雜糾纏的命運之力。」

「它的未來，誰也阻止不了。」

「但是……玄月是唯一能夠掌控它的人。」

血海至尊沒有想到對面的人居然會給他解釋這一切，解釋他出手的原因，因為那個人太過強大，也太過高冷，他從來都不屑一顧——居然也會對他說出這一切，這同他印象之中那個強大無匹的神尊有些不同了。

他的眸光閃過一縷含蓄複雜。

「縱然你告知我這些——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何要阻攔我同它這一戰？」

冷莫燃的語氣極為平穩。

「因為我需要有人幫我。」

「從那隻血鴉陰差陽錯留在玄月身旁開始，或許你便註定要站在我們這邊了。那隻血鴉如今同玄月的關係頗為不錯，那隻血鴉如今也在血海，為何你不能等一等？」

對面的男子沉默地看著眼前一片模糊的霧氣，手中的弓箭上的神紋一閃而過，他還有一個迫在眉睫想要明白的疑惑。

「所以，你同那個叫做玄月的人，又是什麼關係……你為何要為了她做這麼多事情……」

冷莫燃的唇角勾起。若是能看清他臉龐，便能發現。

在血海至尊對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冷莫燃的神情之中，甚至多出了一份……愜意同愉悅，這種情緒浮現在他臉龐之上，然後他用極為認真的口吻說道。

「她是我愛的人。」

「而且——她是同我一路並行的人。」

血海至尊有些茫然。

他的確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因為神界沒有人會想到，在他眼前的男子，居然也會動情，他生來不是應當不具備任何情感。

他怎麼可能會動情！

那個叫做玄月的少女，又該是何等模樣？

才能夠同妖神糾纏如此之深，才能夠……令得眼前的男子動情！

血海至尊突然對這少女湧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好奇之心，他很想看一看，這少女該是何等風姿——事實上，若不是眼前的男子親口承認，他或許會以為，是這個塵世瘋了！

他同冷莫燃的交流都是由心念生成，所以心念一閃，兩個人便達成了某種程度上的默契。金色長箭回到他的手掌之上，他射出的長箭，只有他才能夠收回——而冷莫燃則是有些分心。

原因無他。

那隻狐狸如今——還要斬殺他，他瞥了一眼半空之中凝聚而成的法則之線，踏足一步，那法則之線重重疊疊困住他，他腰間的誅邪卻似是忍無可忍，終於發出了一道清脆的清鳴之聲，然後主動出鞘，猛然斬斷了他面前的空間之線。

層疊交錯的空間縫隙，能夠毀滅天地之間的大部分法寶。

尋常法寶在這妖神面前不堪一擊。

但是——冷莫燃的劍，卻依然如初，好似這把劍上凝固了永恆法陣，永遠不會有絲毫變化，冷莫燃看著他陰狠決然的眼眸，聲音卻極輕。

「你這樣的眼神，若是當著玄月的面流露出來，她會傷心。」

「在她心裡頭，你始終是她最純真不過的小狐狸。」

對面的少年猛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神情卻愈發凜如冰涼刀刃，他的臉頰之側還有妖異鮮血，是方才從他肩頭濺射而出的鮮血，他沉聲，聲音尖銳刻薄！

「你給我閉嘴！」

冷莫燃的聲音依然低沉。

「你當真不想聽玄月的事情？」

「可是你的心，或許並不是如此想的。」

「我其實有的時候，也想過——玄月為何如此信賴你，我有時候也嫉妒這份沒來由的信任——可她便是如此執拗倔強的人，她認定的人或獸，她便會不顧一切的相信。」

「哪怕你站在她面前傷了她，她也不會懷疑你。」

「她給你的是滾燙真心，她從頭到尾都相信你。」

「所以我不想要看見有朝一日，你用她的心意，反過來狠狠地傷她。」

對面的少年抬起頭，眼眸之中有嗜血的光芒！

「你們人類為何如此聒噪！你閉嘴！」

但是這少年的心，卻好似被撥動了一般，他的心，有些混亂，他抿唇咬緊牙齒，他盯著眼前的男子，開口說道。

「你不是她！」

「你沒有資格在我面前提。」

「有朝一日……等有朝一日她當真出現在我面前，再說這個有朝一日。」

他不願意承認，他的心居然當真因為一個人類少女而亂，這是絕不可能之事，他是九尾玄狐的後裔，他同人類能有什麼牽扯，他不該停下來——他要的，是讓神界所有人都感受到九尾玄狐一族的滔天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