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人故作高風亮節，是裝腔作勢，自命不凡。

但是這確確實實是葉念的本心。

她的確不想，所以方才能夠答得如此不假思索，毫無猶豫。她想要問的，只是如何解決山海大陸的鬼妖之劫的事情，既然得不到答案，她就不打算拖泥帶水，直接轉身就走。

而這棵槐樹則是突然開口說道。

「你確定不要？」

「這個機會，也許你如今放棄之後，日後回想起來，會終生後悔。」

這道聲音循循善誘。

而少女容色不改。她仰起頭，直接不假思索地說道。

「我絕對不會後悔，我的字典裡頭，就沒有後悔這兩個字。」

她該如何突破，她自己的心中有數，不需要旁人指點。葉念說完這句話，然後略微點了點頭，不假思索地，再沒有半點猶豫地直接轉身，少女的脊背挺直，她整個人像是一棵青翠竹子，的確擁有一身難以被遮掩住的清氣。

這棵樹的樹葉沙沙地搖晃了兩下，似是被微風吹動，然後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

片刻之後。

葉念又回到了東家的老宅之中。

東清河站在角落裡頭，神色有點失魂落魄，似是聽聞了什麼不太好的消息。而那道東明秀的殘魂則是消失不見了，葉念心中一揪，看東清河的神色，她險些以為東明秀的那縷殘魂已經消散開來。

不過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很快又再度安心下來。

東明秀的殘魂，並未消失。

而是重新回到了那隻玉釵之中。那隻紫玉釵就放在桌子上頭，葉念正打算走過去拿起那隻紫玉釵，卻看向東清河，他神色仍然黯淡到了極致。

葉念問他。

「你們老祖宗同你說了什麼不成？」

東清河伸出手拍打了兩下臉頰，看得出來，他是想要讓自己恢復狀態，不過他動用的力氣頗大，手指拍打臉頰的時候，幾乎傳來清脆的響聲，即便如此，東清河都是恍然不覺，葉念聽見東清河喃喃地開口說道。

「我們老祖宗告訴我……」

他深吸一口氣，呼吸都有些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

「她這縷殘魂，只能夠再存在十年，便要徹底消散。從此，這個塵世間，便再也不會有她的痕跡。她也不可能轉世輪迴。」

東清河說這番話，他的唇瓣都輕微顫動了兩下。而葉念的反應，則是極為冷靜克制的。她瞥了一眼東清河，然後再度確認道。

「沒有其他辦法麽？若是我能夠弄來養魂的丹藥，或者法寶靈材呢？」

她這樣問東清河，東清河原本黯淡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就像是爐火被點燃——但是隨即還是徹底黯淡下去，然後葉念聽見東清河開口說道。

「不可能的。」

東清河的聲線低沉沙啞。

「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挽回。我也問過老祖宗——畢竟不可能當真逆天而行。而且……老祖宗說生死有命，她能夠多活這麼多年，已經很滿足。」

「若是還有遺憾之事……」

他深吸一口氣。

然後方才緩緩地說出後頭的話語來。

「老祖宗覺得，若是還有遺憾之事，便是她沒有親眼看見……看見那個門派顛覆掉。」

「不過終歸會有那麼一天的，這個修鍊界，風水輪流轉，老祖宗說世事枯榮。」

「那個門派總會消失的。這樣想，她也沒有什麼好遺憾了。」

葉念聽見東清河這樣說。

她的神色卻冷肅起來。

如果是熟悉葉念的人，看見葉念這樣的反應，就應當很清楚，這個少女，已經在心中默默的下定了某種決心。葉念抬起頭來，她注視著東清河的臉頰，然後葉念聲音極為清晰地開口說道。

「會有那麼一日。我保證。」

她在心中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她保證，會讓東清河的老祖宗東明秀親眼看見。

她看向桌子上的紫玉釵——她想了想，還是詢問了一下東清河一句。

「你介意我帶走這隻紫玉釵麽？」

她這樣主動開口提問。

東清河自然是飛快搖頭。

「不……不介意。」

「我留著，反而……」

他畢竟如今修為有限。難以更好地守護這縷存放了老祖宗殘魂的紫玉釵，這麼看，或許把這隻紫玉釵交給眼前的少女，會是一個更加好的選擇也說不定。

葉念聽見東清河答應，她拿起了這隻紫玉釵。原本這種釵子，是作為裝飾品的，不過她已經有了海上生明月。

而且，這隻釵子，對於東明秀意義不同凡響，葉念自然也不會用來當做自己的飾品，所以直接小心翼翼地保存好了這隻釵子，然後她抬起頭看向東清河，少女的眼眸略微抬起，她的聲音自然而然，宛若水流流淌。

「我後頭要去其他地方一趟。」

「這隻釵子留在我身邊吧。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十年之內，我一定會回來。」

東清河看著葉念臉龐，他本來在那個瞬間，很想要追問一番，葉念打算前往什麼地方，想一想還是忍住了。

不論葉念前往何處，都是這個少女她的自由，倒是不好多加干涉什麼。葉念則是扭頭看向東清河。

「你接下來的打算呢？」

她是要去山海大陸。

東清河思忖片刻，老老實實地回答了葉念這個問題。

「接下來……我想，我或許會在東河村閉關一段時間，然後重建黑椒島吧。」

重建黑椒島是大工程。

這件事情，也有的讓東清河去忙碌的。聽見他這樣說他自己的盤算，葉念想了想，對著東清河說道。

「你若是有需要的話，可以去尋鑫源坊市幫忙。」

「鑫源坊市的少坊主，是我的好朋友。」

東清河應答下來。

這樣的話，葉念便要帶著那隻釵子暫時離開，兩個人便要在這個時刻直接分道揚鑣，葉念要離開東河村，她走出村莊，外頭已經一片漆黑，她看向遠處茫茫山嶺，少女卻無半點猶豫，頂著夜色，向著茫茫荒山走去。

隻留下東清河盯著葉念的背影。

他的神色，有迷茫，有感激，有一點點憧憬——最終，化作了一片堅決的決心。

他知道。

這個少女，已經是他拍馬都追趕不上的存在了。但是東清河並不甘心他自己如此而已。

他也會變成更加強大的存在的。

等到這少女再帶著老祖宗的殘魂回來，他絕對不是今時今日這般頹喪弱小的模樣了！

東清河在心中發誓！

他絕對會變得更加強大，至少，要讓她刮目相看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