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南部，一座小城，下起雨來。

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他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而一個少女，則是坐在他面前，有點憂心忡忡地盯著他看，語氣之中，充滿了擔憂。

「你這樣……怎麼辦才好？」

她是真的擔心。

她的眼瞳深處，都湧動著幾分無奈，她怔怔地盯著對面的男子那張俊秀而又淡漠的臉龐，她說道。

「你這樣下去，修為不可能再突破，你會……成為……」

那個詞兒，在她的舌尖打著轉，卻讓她覺得極為艱難，一字一頓，隔了許久，她方才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若是再那樣下去的話，你會成為一個廢人的。」

「而我……而我不想你成為一個廢人。」

這個少女，話語之中關切，根本沒有任何掩飾！而聽見她不加掩飾的關切之語，這個男子的神色仍然微涼，片刻之後，他抬眸，然後他說道。

「廢物麽？」

這少女的聲音裡頭帶著哭腔，對面的人太淡定了，反而讓她緊張得要命，她聲音都變得乾乾巴巴的，她緊張無比地開口問道。

「你怎麼一點都不緊張？」

「你怎麼會覺得，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變成廢人的人，可是你啊。而且之前，他們都說——都說你太厲害了，說你天賦那麼高，很有可能，前途無量，甚至能夠成為廢人，但是你現在被人害成這樣，重傷，仙脈斷裂，仙路也斷了，你可能，此生都要止步……止步金仙境界，你不會覺得，覺得遺憾可惜麽，你怎麼一點都不緊張，不慌張啊，我若是你，哭都得哭死了！」

這個小姑娘，結結巴巴地問他，為何一點都不緊張。

而對面的這個男子，則是抬起頭來。他擁有一雙，宛若寒夜星辰一般的眼眸，然後他開口反問這個小姑娘。

「緊張有用麽？」

「難道，緊張——我就不會變成廢人了，我的仇人，就會暴斃而亡了麽？」

他這句話。

問得極為篤定平靜。而聽見這男子這麼一問，這小姑娘的呼吸一顫，她神色都變得古怪起來，她覺得，他這句話，好似也沒有說錯，可是她就是覺得——覺得哪裡有點說不出來的怪怪的。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聲音都有點結結巴巴。

「可是……」

她還是覺得哪裡不夠妥當。但是真要讓她說出口，她卻有點說不出來。可是，他是廢人了啊！

這小姑娘可愁了。

「要不然，我幫你，求求人？」

「你說你這，一甜甜的，獨來獨往，在整個仙界，好像也沒有幾個朋友……你這可怎麼辦啊……」

小姑娘是真的很替眼前的男子擔憂的，而他則是頓了頓，片刻之後，這小姑娘聽見這男子說道。

「有朋友的。」

「只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夠解決。沒有必要，找朋友求援。大家都有各自的道路要走，大家也許都有各自的難處。」

他這句話，說得聲音很輕，但是對面的小姑娘，卻好似怒氣湧上心頭來，這個小姑娘，猛然抬起頭看向他的眼睛，然後不假思索地說道。

「你擔心你的朋友有難處？」

「可是也許，你的朋友過得好得很，比你好一百倍，一萬倍呢。要面子有什麼用！」

對面的黑衣男子笑起來。

「不是要面子。是因為，有些事情，得自己熬過去。你不懂的。」

對面的女孩卻氣得一下子站起身來，她的呼吸都是亂的。

「我不懂……你只知道說我不懂，我不懂什麼？你當做我是真的不懂麽，我知道的——你馬上就要成為廢人，你永遠沒有報仇的機會，你的仇家是仙帝，對方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打壓你，你一輩子金仙都到頭了，你頭頂看不到任何的光亮，會一輩子面對旁人的冷眼，會被嘲笑，被譏諷，過得極為慘淡……對方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否則便直接殺了你了！」

「這是要磨滅掉你的心氣勁兒，讓你過得生不如死，你告訴我，這樣的日日，你如何熬，你要怎麼樣，才能夠熬過去，你告訴我呀！」

她的聲音之中，甚至都沾染了幾分淡淡的哭腔，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她鄭重其事地說道。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熬過去的。你熬不過去的……」

「你會慢慢地，被磨滅掉所有的光芒。可是這樣，你自己難道不會感覺到可惜麽，畢竟你曾經是仙帝的好苗子，你曾經，差一點點，就能夠擁有一切，你是仙帝胚子，你本可以光芒萬丈，但是越是如此，你便越是痛苦——這樣強烈的反差，會深深地吞噬著你的心臟，讓你過得雨來月慘淡……」

她想到那種可能性，就會顫抖。

她覺得。

那樣。

對於眼前的男人，太殘忍了。比殺了他，還要更殘忍。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大聲地喊他的名字。她認認真真地說道。

「葉遵道，你知道麽。我不忍心！我不忍心看見你，淪落到那種下場，我也不忍心，看著你吃苦受罪。你不該這樣的……」

「你本應該擁有更多的。你明白麽，你不該……就這樣沉淪下去的。」

對面的葉遵道。

他卻突然反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會這般沉淪下去？」

對面的女孩深吸一口氣。

「你不可能……不可能再翻盤了，不是麽？」

而對面的葉遵道，安安靜靜地低下頭去。這個青年，他的神色平靜。他站在那裡，是一把劍，一把，曾經鋒芒畢露的劍，即便折斷了，跟破銅爛鐵，還是有區別的。

「仙脈斷絕，還是可以，重新連接上的。仙路斷絕，那就再鑄就仙路好了。這件事情，從來沒有那般絕對。一條路，走到盡頭——還有新的光芒，只要我的心不死，誰能讓我去死？」

他抬頭，眼瞳深處，有明亮灼熱光彩，對面的少女，怔怔盯著他臉頰，一瞬間，居然忘卻了原本想要說的話，隔了許久許久，她才喃喃的說道。

「怎麼可能？」

而對面的男子說道。

「心不死。仍有長路。」

「我有劍，不怕前路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