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葉念看著身邊的青年，她說道。

「你為什麼一定要我跟你一起？」

身旁的男人，不動聲色地說道。

「你有沒有過師父？」

葉念搖頭。

她略有停頓，然後對著身邊的男子解釋道。

「沒有過。我進入冰泉仙子創辦的門派，是因為我的母親，是那個門派的聖女。但是那裡的人，並沒有給過我任何指點。我並不是她們主動收納進入門派的弟子。」

鬼妖王顯然是有些疑惑不解。

「你不是冰泉門的傳人麽？」

葉念卻並沒有承認下來。雖然她覺得，以對方的性格，承認自己是他的隔代傳人，應當能夠獲得一些好處，拉近同他的關係，但是葉念並沒有這樣做。她原原本本地把自己父母的故事大概地解釋了一遍。

「我們生存的區域，大多是海洋同島嶼。正因為如此，所以門派同宗門，各自佔據不同的區域，彼此雖然看不順眼，也算相安無事。我父親出自葉家，我母親出自寧次齋，是寧次齋的聖女。」

「我卻哪邊都不屬於，如果一定要說，我是個散修。」

這句話，她說得心平氣和。而身旁的文士，則是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是有些感嘆——葉念聽見鬼妖王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

「原來如此。」

鬼妖王沒想到，這少女居然會是這麼一個出身。他本來以為這個少女天賦過人，必定經過精心的栽培，沒有想到，她居然完完全全是個散修，能夠獲得如今的修為，簡直是天賜——如此強大的天賦，沒有碰到一個好師父，有些可惜。

他如今既然封印了鬼妖王的屬性。

自然是以人類殘魂作為主導的。

鬼妖王吐槽說他好為人師，這件事情倒是沒有說錯——他的確，見到好苗子總會心動，否則他當初就不會看中了冰泉仙子，更不會有後頭的事情。

不過他如今，再看葉念，只是單純看晚輩的心態了。

他說道。

「你想要有人指點麽？」

葉念卻回答得斬釘截鐵。

「不。我有我自己的道路要走。」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儒雅文士，她說道。

「我也很清楚，我的修鍊之路會如何走。當然，我知道有個師父，在很多事情上能夠避免栽跟頭，的確很好。修真界存在這麼久，師徒關係，幾乎是最為穩固的一種關係——但是我不需要。」

師徒關係，是一手栽培，一手養育。

幾乎親密如同父子母女。

所以當初冰泉門的掌門，對於自己的小徒弟心動，才會讓他自己不能夠接受，邁不過心中的那道坎。

就像是他光風霽月的人生之中的一個汙點。

只是他沒有想到。

到了最後，這個汙點一發不可收拾而已。這儒雅文士沉默片刻，然後他低下頭，葉念聽見他說道。

「你不太像她。」

「當年，她是個孩子的時候，雖然也固執倔強，但是總有依賴過我的時候。」

大抵如此才會心動，才會愛戀成了心魔。當初以為照顧她是習慣，後來才知道，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本能。

而葉念向前走去，鄉野之間斜風細雨飄落，她沒有動用任何靈力，任憑這一絲絲的細雨直接飄落在她的身體之上，然後這儒雅文士聽見葉念開口說道。

「如果再來一次呢？」

「你會怎麼選擇？」

「還會選擇她作為徒弟麽？」

這個男人一瞬間陷入長久的緘默之中，雨水仍然緩緩飄落，落在他的臉龐之上，居然有一種，好似在一瞬間流淚的感覺。他伸出手，緩緩地擦拭掉臉頰之上的雨水，他說道。

「我還想遇見她。」

「但是……隻想要守著她，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

「不論是我還是她，都不應當再繼續背負著沉重的負擔而活了。那樣太痛苦了。」

「我承受的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我想要給她錦繡前程，想要讓她一生平安喜樂無憂。我做她的師父的時候，隻盼著她平安快樂，因為她小時候太苦，我總想著，應當多寵愛她一些。」

「不論她犯什麼錯，我都能夠原諒她，只要她過得好便好。」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她沒有錯。錯的那個人是我，是我錯得離譜，卻要把自己的錯誤，讓她來承擔後果。她比我勇敢，比我強大——比我更願意主動承擔一切未知的後果。」

「我以為我在保護她。」

「卻從來沒有想到，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她的心上，狠狠地給了她一刀而已。」

他的話語平靜許多。

大概是過了這麼久。

經歷了無數痛苦。

希望，失望，再到最後的絕望。

再回頭看，才知道曾經錯過了什麼。

「如果再來一次……」

「可還有如果麽？」

葉念聽見他低沉好似呢喃的聲音，她抬起頭來，遠處已經隱隱可以看見山脈的輪廓，但是她的神色卻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她說道。

「有人在進攻東河村？」

……

的確有人。

「這裡就是那個東明秀的出生之地？」

「長老讓我們毀掉她的出生村莊。這都過了多久了，怎麼還有如此滔天的恨意。聽說黑椒島都毀於一旦了，那個老婆子早就隕落了，隕落在藍家人的手上……這麼多年，恩怨也該放下了吧，死人還要折磨什麼？」

但是話雖如此。

長老的囑託，還是要做的。這幾個人倒是有些垂頭喪氣的模樣，彼此對視一眼，都覺得晦氣。

「還要特意來人類的村莊……嘖嘖嘖，這麼一個破村子，還要浪費我們閉關的時間……」

而最前頭的一個老嫗，則是冷聲說道。

「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長老既然這樣囑託你們辦事，自然有長老的用意，你們認真做事便是了，何必念念叨叨？」

「這村子雖然普通，畢竟是東明秀生活的地方，哼哼，而且你們不知道，我們這些老人，卻隱約知道一點風聲。這村子沒有那麼簡單，否則當初又何必會有那麼多的糾紛？」

「這地方，讓你們毀掉，你們做事便是。別的都可以不管，重要的是毀掉東明秀生活過的地方，同她家的祖墳——」

「讓你們辦事，自然有道理。」

旁人開口問道。

「那若是凡人阻攔呢？」

這老嫗則是心狠手辣，直接滿不在乎地回應道。

「如何做，還需要我教授你們？」

「凡人阻攔——哼哼，凡人阻攔，殺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