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姑娘雖然只有七八歲大，看著瘦弱，但是卻意外的很是倔強。

她死死地咬緊自己的牙齒，幾乎到了把嘴唇都咬出鮮血的地步。

葉念卻看了一眼簡之舟，她同簡之舟默契無比，而少年根本不顧這小姑娘的拒絕，直接一把拉住了這個小姑娘，然後連拖帶拽的，將這個小姑娘拉了出去。

外頭的空氣仍然是瀰漫著古怪的異味。

但是比起那種濃鬱到化不開的腐敗臭味總歸是好上許多，而這個小姑娘怔怔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草屋。

卻不顧一切地想要往回沖。

她如此用力，卻被簡之舟牢牢禁錮，小姑娘太過著急，直接一嘴咬了下去，簡之舟的手腕之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可見這個小姑娘下嘴的時候多麼厲害，根本不留任何餘地。

但是即便如此。

小孩子的力氣終歸是有限的。

這個小姑娘，還是沒有能夠從他的手掌之下掙脫下去。

這小姑娘怔怔地抬起頭來。似是有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滴落下來。

雖然很可憐。

但是這樣做是為了救她的命。

而葉念看了一眼眼前的稻草破敗不堪的房屋，她嘆了一口氣，然後伸出手。這草屋，猛然一下子升騰起劇烈的火焰來！火焰熊熊燃燒，火光之中，那小姑娘不敢置信地回過頭看了葉念一眼。

她的眼中瀰漫的神色，是瘋狂的痛苦同埋怨！

「你瘋了麽？」

明明是小小的身軀，卻好似迫不及待地要往火焰之中衝去，這小姑娘好似已經根本不在意自己能否活命，而簡之舟按住她的肩膀，他的聲音冷靜，像是劃開迷霧的冰冷刀刃！

「你清醒一點，這樣做，是在救整個村子裡頭所有人的性命。你難道要讓所有人，都感染上瘟病而亡？」

那小姑娘猛然墜落在地。她一屁股坐在泥水之中，之前這個小姑娘，還可以痛苦不堪的嚎啕出聲，但是如今大概是因為太過痛苦，所以她連發出聲音都做不到了，她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但是眼淚，卻仍然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手指縫向下流淌。

眼淚沖刷著她的手指縫，隔了許久，這小姑娘的聲線沙啞。

「阿爺……」

這一聲呼喚，幾乎泣血。簡之舟沉默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他在這種濃鬱的情感面前，也是笨拙的。

而葉念則是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她以為她面對人間苦難，可以相對理智克制，畢竟她只是「一個局外人」！但是當葉念真正面對這一幕，她才發現，原來她根本做不到，獨善其身。

她沉沉地低下頭去。

她好像就在這瞬間，做出了什麼決定來。

……

這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已經沒有親人了。她生母在生她的時候，就因為血崩而死。她父親被徵召去做民夫，結果因為疲乏不堪，被大石落下砸死。而她阿爺感染瘟病而亡，村子裡頭的人也走得走散的散，這村莊裡頭剩下的不過是一群老弱病殘。

這小姑娘，幾乎沒有活路。

這幾乎是人間慘事。

而洪水席捲而來。面臨這樣慘事的，絕不僅僅只是這個小姑娘。洪災帶走了無數人的性命，而災後的瘟疫……還有上頭對於百姓的剝削……

這是之前延續下來的頑疾。

絕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夠解決的。

簡之舟深吸一口氣。

如今最重要的，先是堵住洪水，不能再讓洪水泛濫下去，衝垮房屋。然後找出藥草，驅散瘟疫。

最後是清算官員。

這些事情，都需要一件件去做。

簡之舟帶著這小姑娘，坐上了馬車。這小姑娘低著頭不說話，瘦弱不堪的孩子，一言不發地低著頭，瘦弱的身形，看上去，是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流淚的模樣。

她是當真淒慘無比。

馬車之上的葉念，開口說道。

「洪水交給我。」

「你去處理瘟疫的事情。」

她這句話，說得不假思索。在葉念眼中，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簡之舟看向她。

他的眼神看向她的時候，彷彿深不見底，深深的情緒，被這個少年藏在他的眼神最底部，雖然不輕易泄露出來，但是從眼神之中，仍然能夠感受得到，這少年那瞬間的動容！

如果不是這樣的情況……

他是不會同眼前的葉念的分開的。但是正因為面對的是如此淒慘，幾乎等同於人間地獄一般的場景，所以他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他說道。

「好。」

儘管知道，眼前的少女，擁有超出他想象的奇異能力，這個少女的本事，遠在他想象之上，可是這瞬間的簡之舟仍然忍不住要為了葉念而擔憂，他忍不住抬起頭看向葉念的臉頰，隔了好一會兒，葉念方才聽見簡之舟沙啞的聲線。他開口說道。

「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保全自己。別讓自己受傷，要不然，我真的會很擔心。」

他濕漉漉的眼神，就那樣直勾勾的看著她，言語之中的那份迫切的懇切之情，是真的讓人顫動。

葉念嗯了一聲，她知道他心意，然後她猶豫片刻，方才看向簡之舟，然後輕聲說道。

「你……」

「你也是。」

她的心意是一樣的。

她希望他能明白。

……

止住洪水，對於葉念而言，其實不算太難。凡人修築堤壩，需要耗費無數人力物力，但是如果她動用靈力的話，想要止住洪水，建築堤壩不算難事，甚至她可以凍結河流，凡人所不能夠想象的事情，她都可以做得到。

但是這樣治標不治本。

而且這樣做，打破平衡。

所以她用的還是最為笨拙的辦法。明明可以瞬間讓洪水消退，但是她還是選擇了搬運石料。

這樣做，也算取巧，但是等到後頭疏通河道，能夠把副作用降低到最小而已！

她同簡之舟分開。

其實還有一重緣故。

是因為葉念猜得到，簡之舟……多半是要大開殺戒了。那些氏族官員，若不是當真刀子割到他們的腿肉，他們是不會知道疼的。

那少年大概是不大想讓葉念看見他的這一面。

但是他並不知道，其實葉念不在意他是否殺人如麻——劍無分別，以殺止殺，那又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