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之舟曾經想過，他要如何突破。

他在腦海之中幾乎是設想過成千上百套方案，但是他萬萬想不到，他的突破，居然會是如此順利，如此行雲流水——根本沒有耗費什麼時間，他就自然而然地突破到了造化中期。

腦海之中的回憶仍然盤旋著。

他睜開眼睛，指尖冰涼。

他走出去。

遠處，日光落在那少女身上，蕩漾開來的日光，璀璨無比，而那少女同他對看，她眼底是好看的笑意。

突然心上盛開桃花。

那一年的冷梅花，藏在心中，但是冬日會過去，春日，終歸還是會來臨的吧？

……

葉念同簡之舟要一同離開了。對面的連青雲有些失望地看了葉念一眼，她嘆了一口氣，然後葉念聽見連青雲開口說道。

「你當真要走？」

她眼神之中，存了幾分感慨，然後連青雲聽見葉念開口說道。

「嗯。我還有要做的事情。」

連青雲並未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只是有些感慨地盯著葉念的臉頰，她說道。

「本來還想要再讓你去尚雲皇朝一次的。我還記得你當年去尚雲皇朝找我，然後誅殺妖獸，進入皇室秘庫……那時候尚且還未突破到如今的境界，感覺就好像是昨日發生的事情一樣，沒想到，一別經年過了這麼多年，你變得這麼強大了。」

她很唏噓。

心中湧上的情感是複雜的，那一刻的連青雲，她心裡頭想的是，葉念力無窮，她所想的自己日後必定要追趕上她，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少女已經走到她所看不到的雲巔之上的位置了。

連青雲胸膛之中的那種情緒激蕩著，但是她並不覺得，她就一定追不上她了。

「日後再見。」

「我會突破到超脫境界的。」

「到時候，我再去找你。」

連青雲的態度，還是很颯很酷的，她對葉念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她沉默片刻，又扭過頭看向簡之舟，她看向簡之舟的眼神，卻比看葉念的時候更複雜，她沉默了片刻，她才說道。

「我知道你很厲害。當初我只知道你是鑫源坊市的少坊主，但是我沒有想過，你才是最後的贏家！」

她這句話意有所指。

她猜得到，簡之舟必定有算計的成分在其中。以她對簡之舟的了解，這個男人，並不是那種心思純粹的，單純的喜歡人的角色，他若是想要得到什麼，必定是會細潤無聲地步步為營，層層逼近。

他不會給自己留下退路，也不會給對方留下退路的那種人。

連青雲的確看得很精準，她說道。

「少動些心思，多待她好些。」

對面的男人，看向她的眼神，裡頭好似有難以說清的情緒遊走著，然後連青雲聽見他說道。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葉念很強大。

但是強大不代表，她不需要被保護。

而這世上，他最想保護的人，就是她。

……

葉念最終還是同連青雲告別，連青雲轉過身回到尚雲皇朝，這些曾經從微末時候相逢的朋友也是對手，眼下能夠見到的機會越來越少，而葉念也不知道，如此分別之後，再一次想見會是什麼時候。

海上仍然碧浪滾滾，浪花翻湧著，在一艘獨舟之上，她看著海面波光粼粼，簡之舟走到她身旁。

這是從幻境之中脫離之後。

她再度同簡之舟單獨相處。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瞬間變得古怪起來，她抿了抿唇，想要開口說話，但是話語到了嘴邊，卻突然有些卡住。

「我……」

葉念聲線清冷。

而簡之舟的聲音，則是同樣低沉地回蕩在碧浪旋渦之上。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下來的這個瞬間，有一種莫名的默契程度，葉念一瞬抬起頭看向簡之舟，她的眼神同簡之舟的眼瞳對上了，那瞬間的感覺十分奇妙，她聽見他說道。

「我……我們要回山海大陸。」

其實簡之舟想要說的不是這個，但是話到了嘴邊，他卻突然又沒有了那麼迫切的追問的需求。他本來是想要問葉念，她肯接受他的愛意麽。

但是他其實知道。

沒有必要問。

最後離開的那一刻，那少女說會再相逢。幻境之中，她也說過，她會一直陪伴。

他知道，葉念一定猜得到，他的那些用心他的那些算計，他的那些盤算，的確不夠純粹，他在小心翼翼地算計她試探她，但是她雖然生氣，她還是終於沒有讓他失望，沒有讓他難過。

他站在她身旁，鼻端之間傳來海風氣息，他說道。

「葉念，其實我原本以為，我一定能夠走得很順風順水。」

「我想要的，一定都能夠得到。但是有兩個人，改變了我的想法。」

「一個是你。」

「還有一個是葉遵道。」

「葉遵道讓我知道，有的人的確可以做到憑藉天賦同直覺碾壓所有，不需要算計，不需要思考，因為天賦實力太過於強悍，所有備受上天青睞。」

「那是葉遵道。」

「但是我仍然不以為意。因為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有個這樣介於朋友，對手之間的存在，是幸運的事情。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擁有這種幸運。」

「而你讓我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算得到。」

「總有事情，能夠超出人的計劃之外——但是這也並不是糟糕的事情，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有意外的驚喜，才會有真正的快樂，才會讓人……真正的鮮明的活過一次，才知道，這世上真正美妙的是什麼。」

簡之舟過往很能夠隱忍。

所有情感，都被他藏在心底最深處，但是如今，他不想忍了。

他剋製了很多很多年，做了很多年八面玲瓏的簡之舟，把真實的自己藏在自己厚厚的殼子裡頭，但是如今，他敞開自己，他看向對面的少女。

「我仍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太幸運了。」

一路走過來。

遇見的朋友，對手，也是心動的人，來來去去，好像都是這少女——他的眸光專註地看著葉念，然後簡之舟伸出手。

他的手掌交疊在她的掌心上，他說道。

「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吧。」

這不是奢望。

這是世間最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