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想了想，她看向那個槐樹的方向。

那槐樹一直沒有動靜。

她也不知道，鬼妖王什麼時候會出現。也許——永遠都不會出現了。所以她想了想，只能模稜兩可地說道。

「暫時局面還可以控制。」

「若是你們想要在山海大陸那邊，發動總攻，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這句話說得誠摯認真。

簡之舟得到她這句話，就如同一顆定心丸，他笑了笑，抬起頭看著天空的月亮，盛夏時節，空氣之中除了那若有似無的花香，還能夠聽得到蟬鳴同蛙叫，凡人世界，也有屬於他們的生機勃勃，簡之舟坐在這裡，口中的甘甜彷彿一直滲透到心底裡頭去，他輕聲說道。

「我有些明白，你為何打算在凡人世界停留一段時間了。」

「我們……一直向前拚命奔跑。」

「從未停下來過。」

葉念伸出手，有樹葉捲起，然後落在她的手掌心之中，上頭的灰塵被風溫柔地吹走，而葉念的手指輕輕地捏緊了樹葉，然後她把自己的唇瓣湊近樹葉，開始吹奏了起來，聲音悅耳，像是風鈴。

能夠同自然融為一體。

她整個人，在簡之舟眼中，好似會發光。

她是一縷風，空氣之中，有螢火蟲浮動，她在光芒裡頭，美得不可方物，讓人想不出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才好。盛夏的風好溫柔，而簡之舟眼前的葉念，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溫柔如水，他怔怔地盯著她的臉龐，感覺那瞬間——塵世間只有眼前的少女。

簡之舟抿了抿唇。

他那瞬間幾乎是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

「等一等也好的。」

他真的也想，留下來，陪伴她。

說起來，有些不可置信，他居然會羨慕凡人。尤其是，當他看見她同那些凡人孩子和顏悅色地說話，他居然會羨慕一群凡人孩童，這是他之前從未想過的事情——可是他就是羨慕，看著她握著他們的手，教他們寫字。

葉念的手指真好看。

白白細細的。

簡之舟的神色在一瞬間都有些恍惚，眼前的少女仍然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甚至伸出手在簡之舟眼前晃了兩下。

「誒？」

清冷的聲線，卻帶了幾分甘甜，簡之舟也不知道如何形容，這道聲音，溫柔讓人忍不住沉溺——簡之舟低下頭，他好想握住她的手指，然後——吻上她的唇。

但是他必須克制。

他不能這麼做。他的聲線幾乎是不可控制地沙啞了下去，葉念聽見簡之舟低沉喑啞的聲音，細碎又磨人的感覺，她聽見他說道。

「我也想在這裡住幾天，可以麽？」

葉念沒想到簡之舟會這麼說。她挑了挑眉頭，說道。

「你不回山海大陸了？」

簡之舟一時語塞。

其實他來，的確應當快些回去的。如果是以大局為重的情況，他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但是他實在是捨不得。

他咬了咬牙。如果不是因為鬼妖……

他站起身，然後說道。

「回。等我同葉遵道解決了那些難纏的鬼妖將軍，我一定會再來這裡的。反正你閉關——一時半會，應當不會離開這個村子……」

簡之舟停頓一下，然後才說道。

「你父親閉關了。」

葉念還是花費了一點時間，方才反應過來，簡之舟口中的她的父親，指的是葉黎——等一等，葉黎閉關了？

「他又要突破？」

簡之舟說道。

「他本來是不需要的，但是他去了一趟山海大陸，然後見到了九瀾塵之劍之後，似乎有些感應。」

葉黎也是一個天縱奇才一般的人物！他能夠得到感悟，一點也不奇怪。嚴格論起來，他才是之前這片大陸的天才第一人。

而其他門派，還想要打壓葉家，讓葉家從世家之中徹底除名，這完完全全是白日做夢，就算沒有葉黎，也有葉遵道，可以硬抗鬼妖王的可怕存在，更不用說葉念——葉家天才輩出，那些門派，世家根本沒有人可以同葉家比擬後備力量。

「我打聽了一番，我們參加百門大比遇見的那些老朋友，如今似乎也都有所突破。」

不過已經不能再作為他們的敵人了。大部分，距離超脫境界，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唯獨只有眼前的少女……

簡之舟的眸光再度在葉念身上停留。

但是這一次，卻不是因為這個少女身上那種獨特的，幾乎可以讓人完全沉溺其中的氣氛，而是仔細感受著她的修為！

讓簡之舟覺得驚訝的是，他居然完全感覺不到葉念的氣息。在凡人村莊裡頭的葉念，的的確確就好似一個普通的凡人一樣，她並沒有任何強勢的氣息湧出來，甚至連半點靈力都沒有。

但是——

簡之舟知道。

她之前屠了一整個門派！

她沒有受傷。

她之所以沒有半點靈力顯露出來，只能夠說，葉念的修為，又到了一種——全新的境界，而且她對於力量的領悟，也超過了她原本的境界，才會體現出這樣的情況。

簡之舟看著她。

「你突破到超脫了吧。」

他看著她，眼神之中帶了幾分探尋之色，但是用的卻是篤定的口吻。

葉念嗯了一聲。她的語氣仍然是平平靜靜，她說道。

「但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她抬起頭看向月光，少女的臉龐之上，表情都是溫柔的——她是看月亮的人，她是村子裡頭的教書先生，她過著凡人一般的生活，但是奇怪的是，她的修為，卻比她之前沒日沒夜閉關修鍊的時候，上漲得更快。

大概是真的領悟了吧。

簡之舟看著葉念。

眼前的少女離他很近。

好像觸手可及。

又好像距離他很遙遠——他猶豫了一下，才說道。

「你為什麼不讓那群孩子去修鍊？也許裡頭有可以修鍊的苗子呢——其實讓他們去葉家做外門弟子也不錯。」

葉念搖了搖頭。

「他們有他們的路要走。」

哪怕是真正的神仙，也不能恣意更改旁人的命運。她看向簡之舟，月光下，她緩緩起身。

「你該離開回山海大陸了吧？我送你一程。」

簡之舟只剩苦笑了。

就這麼——迫不及待要趕他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