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仙帝其實他自己打心底。

也是能夠體諒對面老者的難處的。

所以他沒有怪他。

「而且，當初你不是也出手相助了麽。我知道的，如果沒有你當年私下幫忙，動的那些手腳，我們紫荊仙宮的那些人，想要離開，也是很難做到的。」

「在這件事情之上，我還得感謝你才是。」

紫荊仙帝。

他能夠做到就事論事。

這一點。他也算大氣。這老者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來。他盯著紫荊仙帝的臉龐，沉默了一會兒，才由衷地感嘆。

「若是我們能更早相逢，一定會是至交好友。」

紫荊仙帝則是遙遙地伸出手，他點了點頭，然後紫荊仙帝開口說道。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龍淵仙帝再看向紫荊仙帝的眼神之中，夾雜了許許多多的暖色，片刻之後，龍淵仙帝才說道。

「嗯。」

「一定會是至交好友的。」

他頓了頓，沒有等龍淵仙帝繼續開口，紫荊仙帝反而是搶在龍淵仙帝之前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的事情是什麼。」

「你放心不下龍淵仙宮，跟龍淵仙宮之中的龍女。」

對面的老者點頭。

他低下頭來，他身上的衰竭之氣，的確濃鬱。就連紫荊，也能夠看得一清二楚，他也沒有一絲半點要隱藏的意思。

「我動用了秘法，讓自己可能提前隕落，但是也換來了一個機會，讓我能夠找到，拯救龍淵仙宮的唯一辦法。我選擇了一個……我看不清楚未來的人，做我們龍淵仙宮的繼承人。」

「但是，冥冥之中，我能夠感覺得到。那個青年有極大的概率同機會，拯救龍淵仙宮。所以雖然有些危險。但是這個風險。我是一定要冒的。」

這老者沒有想要隱瞞什麼的意思。

他直接說道。

「拯救龍淵仙宮的希望，也許就要落在他身上。這樣一來，即便是我隕落，只要這座龍淵仙宮沒有立刻分崩離析，我還算欣慰吧。」

這老者苦笑。

片刻。

他又說道。

「除此之外。」

「我最最放心不下的，的確是龍淵仙宮之中的那位龍女了。」

「畢竟她當初，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父親的骨骸。還有另外一部分原因。」

「是因為。」

「我。我心裡頭一直也是知道這一點的，若不是因為我，她大可能更逍遙一點，沒有必要，留在龍淵仙宮。其實我知道，她一個龍女，留在這裡，未必有多麼瀟灑快活……」

「她離開了蠻荒之地的龍族，一直留在這裡。就等同於放棄一切。即便是死亡，也無法回歸蠻荒龍族的族地了。可是我看著她這樣，我著實於心不忍。」

「我想過。要不要把她送回去。但是她當年離開龍族，若是讓她回歸，也吃力不太好，只怕是會被龍族排斥，所以我一直感覺到一絲愧疚，沒有安排好她，照顧好她……我覺得很對不起她。」

這都是。

龍淵仙帝的掏心窩子話。

在那龍女面前。

他無法說出口。

但是面對紫荊仙帝。

他卻可以和盤托出。

因為紫荊仙帝，曾經也有一個妖族的愛人。所以紫荊仙帝能夠理解他的感受。他說紫荊是整個仙界，最有可能理解他的處境的人。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紫荊仙帝聽著他的話，沉默不語。他當然明白，他心底的那些擔憂，那些撕扯著他的痛苦的來源。

他說道。

「所以……你的打算是什麼？」

哪怕是面臨隕落。

眼前的這位龍淵仙帝，畢竟是仙界曾經大名鼎鼎的強者，而且他一定有他的打算。而紫荊仙帝也相信。

他一定在心中安排了這個龍女的歸宿。

這位仙帝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

「我給她準備了一枚忘塵丹。我想要交給你。忘塵丹，服下之後，世上的一切因果，通通都煙消雲散，一了百了。那枚忘塵丹，我希望你能夠給她。至於要不要吃，看她自己的意思吧。」

他笑了笑。

本來好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但是這麼一笑。

眉梢眼底，又仿若透露出幾分少年意氣來。這仙帝輕聲地說道。

「她若是肯吃，最好不過。忘了我，最好。但是她若是不肯，我希望，用這枚罕見的忘塵丹作為代價，讓你能夠，多照顧她一些。我走之後，至少讓她在仙界遊歷的時候，多一重保護，別吃虧。別讓她被旁人欺負。可好？」

這仙帝喃喃地開口。

他的聲音。

很好聽。

「別讓她被欺負啊。她被欺負的話，我哪怕是已經煙消雲散，我想，我仍然還是會……心疼的吧？」

紫荊仙帝聽見這老者極輕，輕得好似一片羽毛一般的話語。他深吸一口氣，隔了半晌，紫荊仙帝方才低聲說道。

「好。我答應你。」

「若是可以的話。我會儘可能地保全那龍女。不讓她在外頭，被仙界的其他勢力欺辱。就用那枚忘塵丹作為代價。我可以答應。」

「你若是相信得過。我的人品。可以跟我達成這筆交易！」

而這龍淵仙帝，聽見紫荊仙帝這麼答應他。

他的眼睛一瞬又亮得驚人。他唇角湧動著淡淡笑意，他說道。

「這不是交易，這只是我的……請求而已。其實，我真的很愧疚。若是我當初出手幫你……我想……也許你當年，也不會那般痛苦吧。如今我又來請求你的幫忙，我著實是覺得心裡頭愧疚極了。」

龍淵仙帝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輕聲說道。

「是我不好。我當年若是肯出手……」

紫荊仙帝卻打斷了他的話語。他說道。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而且當年你即便真的出手相助又能夠如何呢，不代表遺憾就不會存在了。當年那個局面，哪怕我們是神仙，也有做不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針對我——我當年又沒有力挽狂瀾的本事。承受痛苦，也是應當的。」

紫荊仙帝的聲音，很輕。

「當年誰幫也沒有用處。」

「歸根結底，是我當年年少輕狂，又沒有足夠的實力，能夠保護自己所愛之人。所以承受那樣的痛苦，也是我自己理所應當承受的代價而已吧。」

紫荊仙帝笑了笑，他說道。

「是我自己的錯處，與人無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