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老者沉默。

「如果你想那麼做，倒也可以。不過——在此之前，我想你或許有更加需要去做的事情。」

簡之舟看向這老者。

這老者說道。

「你是我們龍淵仙宮繼承人身份，這件事情，我想，或許需要公布了——」

但是簡之舟卻說道。

「不著急。」

這老者先是一怔，隨即他反應過來了什麼，片刻之後，這老者咳嗽了一聲，他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聲音低沉而又沙啞，他開口說道。

「這樣也好。」

他的語氣很輕巧，反而是簡之舟聽見這老者語氣沙啞低沉的語氣，簡之舟抬起頭來，他的睫羽略微顫動了一下，聲線低沉如水。

「我先出去。」

這老者看著這青年的背影。

一瞬間陷入沉默！

即便是。

他活了這麼多年。

但是奇怪的是，他在面對這青年的這瞬間，仍然會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這青年給他的感覺，其實有些——深不可測。這種深不可測，當然並非指的是修為。

而是心境之上的一種深沉。

這個青年的心境，或許是比他所想的還要更加深沉的。

這老者的指尖緩緩地摩挲著他自己的下巴，片刻後，這老者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來，他眸光略微閃爍著，眼瞳深處，好似靜水深潭，他說道。

「不知道這選擇，到底是對是錯，是福是禍啊！」

而這老者面前。

則是緩緩地又走出了另外一道身影來。

這身影。

居然是一個女子。

這女子眼神有些悲戚地看著這老者，她的嘴唇略微顫動著，片刻之後，這女子方才輕聲開口問道。

「真的沒有任何的可能性，再拖延了麽？」

她盯著這老者的眼神，都是帶了些深深痛苦。感覺那痛苦，隨時都有可能撕裂開她的靈魂一般，她緊緊地盯著這老者的臉頰，甚至感覺臉頰之上隨時都有可能流淌出眼淚來。

這老者看著這女子。

則是安慰的口吻。

「都有盡頭。至少還有幾百年，不是麽？」

這個女子滿臉是眼淚。

她拚命搖頭。

這老者嘆了一口氣。

「我走之後……」

他說出這四個字之後，頓了頓，對面的女子想要說話，卻被他打斷了，然後他繼續認認真真地說了下去。

「我走之後，我想過幾個，可以託付的人選。但是他們雖然是我的老友，我始終都覺得不大保險。我想要讓你突破到仙帝，但是……」

「我思來想去的幾個辦法，都不夠穩妥。」

即便是他的身份，想要讓眼前的女子，確保能夠突破到仙帝，仍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而若是出現任何危險，他一定會十分懊悔。所以這樣的風險。

他不想要冒。

這老者緩緩地嘆息了一聲，他盯著這女子，聲音好似呢喃自語。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一直留下來保護你的。」

「不知道跟那個小子，若是達成契約的話，能否護得住你。不過那個小子，就算是我耗費了那麼大的代價，推斷出，他是能夠使得龍淵仙宮留存下來的關鍵，但是……他的修為，還是太低了。」

「所以我覺得，那個小子也未必是最為穩妥的人選。不過好在，我還有幾百年的時間，可以去思考這個問題。」

這老者搖了搖頭。

他說道。

「或者，讓你回到洪荒？」

而這女子。

聽見這老者這樣說，她的眼瞳深處，明顯掠過一絲淡淡的慌張，然後她抬頭盯著這個老者的臉頰，她的聲音明顯變得慌張起來，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然後此女輕聲說道。

「不……不。不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回去了，那裡註定不是我的歸途。我的家，不在那裡。」

她這句話，說得低沉，卻又帶了某種決心，她聲線輕微地蕩漾著，她低聲說道。

「我不想要再回到洪荒了。哪怕是死，我也想要死在這裡。」

這個老者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他的眼神之中，略微帶了幾分憐愛之意。這老者聲線極為低沉，他說道。

「可是那裡是你的家不是麽？」

「我想，你也許想要回去的。」

這女子搖頭。

她抬起頭，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她說道。

「不是家了。」

「我現在的家，就是這裡。而至於那洪荒世界，我已經離開了那麼多年，那裡不論如何，都不可能算作是我的家鄉了。」

她的瞳眸深處，掠過幾分淡淡的不舍，痛苦來回地交錯著，切割著她的魂魄，她的聲音，低沉沙啞，聽上去，像是悉悉索索的聲響，她輕聲地解釋。

「我的家，就是龍淵仙宮。洪荒的確很美好，但是我已經沒有故人——我離開了那裡，留在這裡這麼多年，我已經忘記了在洪荒之中騰飛的感覺。別讓我回去。」

對面的老者嘆了一口氣。

他說道。

「但是。等到我走之後。你可以不回去，但是你能夠確保，洪荒之中，你的種族，不會再來尋你麽。畢竟你當年留下，已經觸犯了你們族中的禁忌。我想——他們必定不會忍受，你永永遠遠留在這裡。遲早要把你帶回去的。」

這老者的視線，柔柔地落在這女子臉頰之上。

而他口中所說的話語。

分明是揭露了一個事實。

眼前的女子。

很有可能，並非人類。而是洪荒之中的……仙獸啊！此女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

「若是……那邊真的來人尋找我，那我自然會離開，我不會給你們增添麻煩的。」

她這句話。

說得也是極度認真。沒猶豫過，她自己想過這個問題。她不可能再回去了。

哪怕是那邊來抓。

她也不會選擇回去。

這老者說道。

「你是擔心，他們處罰你？」

這女子苦笑。

「從我離開洪荒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是族中的叛徒了。」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她低聲說道。

「從我離開洪荒的時候開始計算。」

「其實我就已經沒有了未來。我是族中的叛徒，是恥辱，即便是回去，也要遭受最殘酷的刑罰。所以，如果真的為了我好，就不要讓我回歸那裡。」

對面的老者，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才說道。

「終歸是我對不起你。」

「我沒有想到。我會走在你前頭。我以為，我能夠護住你一生一世。」

這女子卻抬起頭看向他。

她的眼中帶著淚光，但是她同時也微笑起來。這個微笑，有一種讓人感覺到驚心動魄的美感，然後此女篤定地說道。

「沒關係的。我知道。不怪你——你能護住我一生一世，當初的心意，我全都明白。有了這變故，也不能夠怪你，是造化弄人而已。」

「而且……這本身也是我當初自身的選擇，與人無尤。」

「既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也應當，無怨無悔！」

她的語氣，倒是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