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的眼前一陣恍惚，下一刻，眼前的場景又是一變。

一個女子坐在那裡喝酒。

那是一座小亭子。月光下頭，這女子穿著碧綠的衣衫，酒液順著她的嘴角流淌下來，她卻渾然未覺，只是一杯又一杯地飲酒。

她就是剛才所見的那個叫做蘇紅塵的女子。

葉玄月安靜地坐在那裡，有些忐忑，卻發現這女子突然抬起頭，她的眉宇之間帶了幾分淡淡的笑意。

「不過來坐麽？」

葉玄月微微一愣。

她左顧右盼，卻發現身旁空無一人。

這個人……

難道在同自己說話？

葉玄月的手指有些不可置信地指向了自己。

對面的蘇紅塵這才慢悠悠地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

「是你。」

葉玄月還是有些吃驚的模樣。其實這女子的聲音帶了些空靈之氣，很好聽。她頓了頓，然後開口說道。

「我不過是留在我自己的法寶裡頭的一縷魂魄而已。」

「我把自己的一縷魂魄，煉製成了這永訣宮的器靈。」

「平日裡頭，我是不出來的。」

她說得雖然輕描淡寫，但是要知道，人的魂魄原本分裂就是難事，若是分裂了一縷魂魄，很有可能整個人都有變成白癡的可能性，分開的兩縷魂魄也會彼此衝撞。

這個叫做蘇紅塵的人，哪怕是在上古時代，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無疑。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葉玄月，葉玄月難得的有些打頓。

「這……這……」

「永訣宮的主人，不是一頭龍族的靈獸化形麽？」

眼前的這穿著碧綠青衫的女子，突然輕輕地嗤笑起來。

「那頭龍？」

「這永訣宮雖然它可以自由來去，但是核心的機密它知道得卻不多。」

「我怎麼會看得上那樣的蠢笨不堪的靈獸。」

「這永訣宮的主人只有我自己，其他人，誰也配不上。」

她的語氣裡頭帶了幾分淡淡的篤定，然後這女子抬起頭，看著葉玄月，突然開口說道。

「剛才的幻境你看見了麽？」

葉玄月遲疑著點了點頭，猶豫了一瞬間，還是低聲開口問道。

「那……那上官郢……最後……」

這女子的面容之上帶了幾分嗤笑。

「上官郢？」

「這個名字……當真是……有些讓人厭惡得慌。」

「他受了重傷，被我毀了本源之力，就算他有本事再度過生死劫，去了那地方，也不可能有什麼大出息的。」

「他的天賦不如我，之前一直依仗著我，才能夠修為漲得那般快，渾身都是上古頂尖的法寶。」

「他捨棄了我，根本不可能再有什麼出息的。可惜他自己志大才疏，看不透這一點。」

「男人哪……當真是讓人噁心的存在。」

蘇紅塵的語氣冷淡到了極點，她輕輕地又喝了一口酒，然後開口說道。

「你的年紀不大。」

「你身旁的那個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葉玄月微微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她所問的，居然會是冷莫燃。

葉玄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但是她低著頭，沉默了一刻，眼神裡頭倒是透著幾分明亮的光芒。

「他……是喜歡我，我也喜歡他的人。」

眼前的這道穿著綠衣的女子的幻影瞥了一眼葉玄月，神情裡頭帶了幾分淡淡的冷淡，過了許久，才低聲說道。

「你喜歡他？」

「因為他生得一副小白臉的容貌麽？」

這語氣著實不算好。

不過葉玄月倒是能夠理解，這蘇紅塵被男子傷過背叛過，自然是不相信男人的。從之前的那塊錦帕，也多多少少可以看得出來，這女子對於男子，究竟是什麼樣的態度了。

葉玄月沉默了一會兒，說實話，要說為什麼喜歡冷莫燃，一剎那，居然沒有那麼好說出口。

大概是他在她身邊太久。

對她的好又太過順理成章，一起走過了這麼多的路途，不知不覺地便習慣了身旁有一個人的陪伴了吧。

好像……一點點地便覺得，如果沒有他，無法想象了。

葉玄月的沉默卻讓對面的蘇紅塵嗤之以鼻。

「你還是太過年幼。對於我們修鍊者來說，沉溺感情——尤其是女子，陷得越深，未來只會化作刀刃，越深的感情，便會化作越凌厲的刀刃，狠狠地反刺在我們的心上。」

「太在乎一個人，毀掉的是自己未來的路。」

蘇紅塵抬起頭看著葉玄月，低聲說道。

「如果讓世間的男子在長生同道侶之間做出選擇……」

葉玄月的聲音很輕。

「他不會是那樣的人。」

她相信冷莫燃。

「不是所有男子都如同上官郢那般的。」

「如果連可以相信的人都沒有的話，這條路走得再遠，都很寂寞。」

「我相信他，只相信他。」

少女的聲音清冷又認真，她眸光裡頭帶著堅定。

蘇紅塵皺了皺眉頭。

這少女的堅決讓她很不喜歡，她的眸光瞧著她，然後低聲說道。

「那……如果，殺了你呢。」

「我雖然只是真正的蘇紅塵的一縷魂魄，當做器靈留在這裡這麼多年——但是這座永訣宮裡頭還是留下了不少必殺的機關，完完全全受我的操控。」

「如果我操縱機關，讓你們兩個人只能夠活一個。」

「你想不想看，他會怎麼選？」

她臉上帶了幾分幽暗的笑意，瞧著有些邪異。

葉玄月抬起頭，她的臉龐上頭帶了幾分篤定。

「他不會選。他會毀了機關。」

「我們都能夠活下去。」

「我對他的相信，是你根本動搖不了的事情。」

葉玄月的心早已經堅定無比，豈是眼前的人三言兩語便能夠動搖的。

葉玄月瞧著眼前的人，她的聲音認認真真。

「這世界上縱然有人不可信——但是我相信冷莫燃。」

親吻的時候，他的唇的溫度好像一直滲透到心裡頭去，她面對他總是顯得有些清冷，他是更主動的那一個，但是這少女的感情含蓄而認真。

她的喜歡，日積月累，同樣不遜色於冷莫燃什麼的。

她喜歡他。

她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走到更遠更遠的地方去。

蘇紅塵看著眼前的少女清亮的瞳眸，她微微沉默了。

這少女的樣子，讓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堅定不移地喜歡一個人，覺得付出一切都沒有關係，因為喜歡，只要能夠跟那個人在一起，怎麼樣都可以。

可是越是如此，遭到背叛的時候，才越發疼痛！

疼痛到過了無數年，她的一縷魂魄，想起來，依然撕扯般疼痛著。

蘇紅塵沉默了好久好久，葉玄月以為她不會有反應了——卻聽見了一道低沉的嘆氣聲。

「那隻龍的確在永訣宮裡頭藏了一個東西。」

「你可以去拿。」

葉玄月微微有些愣住了，卻聽見了她的聲音，像是呢喃。

「願你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