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守城十日

　 這段記憶應該對於諾奴來說，也是無比黑暗的。因為葉玄月能夠感覺到，這段記憶的色調整體都是陰沉的。

　 這個從小地方，一路跋涉進入皇城拜入皇城學院的勵志少年，卻在邊關遭遇了最大的重創。

　 他被打壓到簡直體無完膚的地步。

　 憋屈的是，他不是能力不夠。而是官大一級，就足以壓死他了。

　 他拚命搏殺，但是功勞卻完完全全落不到他的頭上。

　 反而是被旁人輕而易舉地奪走了。

　 而他傷痕纍纍，卻只能夠舔舐傷口。

　 因為他的出身太低！

　 因為他沒有背景！

　 因為他是皇城學院裡頭而來，雖然在皇城之中是響噹噹的，但是在這些人眼中，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皇城學院的學生，翻不起任何浪花，反而能夠讓他們享受，打壓的快樂。

　 那種快樂，勝過隨隨便便打壓其他普通人千倍萬倍。

　 葉玄月皺著眉頭看著。

　 諾奴在營帳之中，他正在給自己清洗傷口。上頭刻意不給他發藥物。

　 說藥物不足，而且他修為高，能夠自愈。

　 藥物應該留給其他士兵。

　 這種話簡直毫無道理，但是他們偏偏就這樣做了。

　 一個小士兵走進來的時候，斜著眼眸看了他一眼，臉上帶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瞧著有些讓人心悸。

　 「走吧。」

　 「上頭要見你。」

　 諾奴一言不發地站起來。

　 葉玄月發現，他似乎是消瘦了許多。

　 但是他的那雙眸子，卻亮得出奇。裡頭彷彿有著一種，奇異的光彩。讓人不能忽略的奇異色彩。

　 他站起來，啞著嗓子說了一句好。然後隨這個小士兵一塊走了出去。

　 ……

　 還是之前的那個穿著價值不菲的盔甲的男子，他輕蔑地瞥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諾奴的聲音很輕。

　 「趙大人……」

　 對面的那個人卻根本不打算對眼前的這個少年釋放哪怕一絲半點的善意。他的眉頭緊皺，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

　 「我有一個特殊的任務要交給你……」

　 「你去守函渝關……」

　 葉玄月只看見這個人的嘴巴一張一合，後面的話，卻聽不見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只能夠看見他傲慢無比的眼神。

　 然後，諾奴似乎是說了什麼。

　 這個男子冷笑著，居然走下來，一腳踢倒了他！

　 這當真是讓葉玄月有些震驚了。她一言不發地抿著唇，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因為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這麼默默看著。

　 諾奴站起來，低著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全程都安靜了。

　 然後直到對面的那個人不說話了，他才低著頭，轉身走了出去。

　 ……

　 他被發配去守邊關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地方。葉玄月的心中微微一動，她記得沒有錯的話，這似乎是他後來一飛沖天的開始？

　 葉玄月記得沒有錯。

　 這的確是諾奴成功的開始。那個小地方原本無人問津。但是後來卻成了一處關鍵點所在，若是破城，整個邊關防線都會失守。

　 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這個少年支撐了整整十天。

　 那十天，葉玄月一直都在看著。

　 他的記憶裡頭的那十日，幾乎被鮮血所覆蓋。哪怕是葉玄月，也不得不佩服這少年的意志力！

　 她自己捫心自問，她同他交換身份處境，她恐怕都撐不下來。

　 那不是一天，兩天，那是缺糧少藥的整整十日！

　 他帶著一群老弱病殘，守了十日，渾身沒有一處好肉，骨頭折斷，整個人到最後簡直可怕到了極點，不成人形。

　 和他守城的那群人到最後都哭了。

　 不是因為覺得害怕死亡而哭。

　 而是覺得，這少年撐成這樣，能夠強行忍到這種地步，比死亡還要更加可怕。

　 越是如此，哪怕是痛哭流涕，這些人都沒放棄過。

　 這種力量是巨大的。

　 葉玄月見過無數意志力堅韌的人，但是都沒有這十天的諾奴給她的震撼來得大。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憑借意志力，做到這種程度。

　 葉玄月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她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第九日最後一刻，即將要城破之時——諾奴的血脈之力爆發，他整個人脫胎換骨了一遍，硬生生又強行撐了一天。

　 他手中的槍沾染過敵人的鮮血，也沾染過無數他自己的鮮血。

　 葉玄月一開始還不敢確定，但是她看了這麼長時間，也差不多肯定了。諾奴手中的那把槍，其實就是冷莫燃拿來使用的那一把。

　 這把槍此時此刻，顯得並沒有那麼妖異。

　 只是一把，痛飲了無數鮮血的，相對比較強大的兵器罷了。

　 葉玄月心頭還是很佩服諾奴的。

　 能夠做到這種地步，無論是誰，她都會欽佩的。當年那個為奴僕的少年，一步步被推動往前走。

　 最後等到援軍的時候，所有人泣不成聲。

　 這個少年站在城牆最上頭，渾身浴血。

　 他像是從鮮血裡頭走出來的一樣。

　 面容堅毅，那個眼神……

　 葉玄月看見他伸出手，摸著手中的長槍。

　 他握緊了槍，這樣才能夠確保自己不會倒下去。

　 夕陽，鮮血，遠處滾滾而來的大軍，他一個人，站在城牆上頭，這場景定格的瞬間，像是畫。

　 葉玄月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息來。

　 這個人，大概是極少數的，讓她打心眼裡頭，覺得頗值得敬佩的人了吧。

　 ……

　 而畫面又是一轉。

　 當初那個趙大人瑟瑟發抖地看著眼前的人。諾奴的盔甲已經比他穿著的還要更華麗了。

　 諾奴冷漠地看著他。

　 他一言不發地走過去，肅殺之意卻濃郁得很。他成了他的上級。

　 用風水輪流轉這句話來形容真的是沒有半點錯誤。風水輪流轉……諾奴已經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了。

　 十天後，那個趙大人在一次任務之中而死。

　 有人稟告諾奴，他的神情淡淡的，只說了一句哦？

　 再沒有多提一個字。

　 這個少年，經過那十日，感覺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

　 葉玄月從諾奴的記憶之中退出來的時候，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恍惚。之前那血淋淋的血海還是對她造成了些許影響的。

　 她閉著眼睛，緩緩地將那些暴虐的景象從她的腦海之中清除出去。

　 然後她抬起頭，想了想。

　 開始修煉起法決來。

　 這一番變故，她的精神力又增加了，正應該是穩固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