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他邁步行了過去。年輕比丘在他身後沖老比丘點了點頭,眨了眨眼。
老比丘瞪了她一眼。凌燕飛看見了,他仍故作未見。
剛才在禪房外他沒看見,一見禪房他就看見了,韓玉潔居然也在這間禪房裡,他一怔脫口叫道:“玉潔!”
韓玉潔神情微顯激動,忙衝他遞了個眼色。凌燕飛明白,馬上強忍激動,住口不言。
只聽老比丘在身後道:“凌少爺請坐。”
凌燕飛忙回過身道:“不敢當,謝庵主。”
分賓主落了座,年輕比丘獻上一杯香茗,趁欠身稱謝,凌燕飛望著老比丘道:“夤夜拜望,燕飛自知打擾,但事非得已還望庵主諒宥,玉沽承蒙照顧,也就此謝過。”
老比丘看了凌燕飛渾身上下都濕透的衣裳一眼,道:“好說,佛門本應與人方便,佛旨也本是救苦救難,倒是貧尼那侄女兒傲霜承蒙凌少爺搭救,貧尼該向凌少爺道聲謝。”
凌燕飛道:“庵主好說,那是燕飛應該的。”
韓玉潔用眼角往禪房裡頭一扇垂著簾的門瞟了一下。
凌燕飛會意,剛要說話。
只聽老比丘道:“凌少爺此來是來接韓姑娘回去?”
凌燕飛道:“是的,燕飛是想接玉潔跟傲霜回去。”
老比丘笑笑說道:“凌少爺要接恐怕只能接一個,韓姑娘歸心似箭,傲霜卻暫時還不想回去。”
凌燕飛道:“庵主可否明示原因?”
老比丘道;“凌少爺,她還有她的事。”
凌燕飛道:“但不知她還有些什麼事?”
老比丘道:“她要為她的父母報仇。”
凌燕飛道:“親仇不共戴天,為人子女者替父母報仇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只是庵主應該知道,傲霜已經失陷過一一次,不能讓她再去冒險,不能讓她明知不可為而為。”
老比丘淡然說道:“這個貧尼也知道,只是凌少爺不知道,貧尼這個侄女兒倔得很!”
凌燕飛道:“性命攸關,庵主就任她倔麼?”
老比丘微微一笑道:“凌少爺這是責我?”
凌燕飛道:“燕飛不敢,傲霜是庵主的侄女兒,也是燕飛的未婚妻,燕飛跟您是同樣的關心她的安危。”
老比丘笑笑說道:“傲霜沒告訴我,凌少爺還有這麼好的口才。”
凌燕飛道:“燕飛不敢。”
老比丘忽然站了起來,道:“凌少爺要是現在就想接走韓姑娘……”
凌燕飛跟著站起,道:“庵主可否讓燕飛見見傲霜?”
老比丘道:“貧尼並沒有不讓凌少爺見她,只是她若是願意見凌少爺也就不會跑到貧尼這慈悲庵來了,貧尼剛才說過,她一向倔得很……”
凌燕飛淡然一笑道:“庵主,您這不是難為燕飛,也不是愛傲霜,您這等於是送她入虎口。”
老比丘臉色微變,但旋又含笑說道;“凌少爺別忘了,傲霜是貧尼的侄女兒?”
凌燕飛道:“庵主應該也知道了,傲霜是燕飛的未婚妻。”
老比丘目光一凝道:“不是凌少爺提,貧尼這個做姑姑的還真不知道。”
凌燕飛道:“這件親事是由嘯傲山莊主人以及傲霜的義父做的主,傲霜自己也願意,不是兒戲,也不是無中生有。”
老比丘道:“凌少爺該知道,他桑某人並不是傲霜的生父,貧尼也不是傲霜的親姑姑,可是傲霜既然叫貧尼一聲姑姑,她的大小事貧尼也就做得一半主。”
凌燕飛雙眉微揚道:“這麼說庵主是不承認這門親事。”
老比丘道:“凌少爺,貧尼壓根兒就不知道。”
凌燕飛道:“既是這樣,燕飛斗膽請庵主這麼辦,讓燕飛見見傲霜,如若她的說法跟庵主一樣,燕飛馬上就走。”
老比丘道:“凌少爺敢是信不過貧尼?”
凌燕飛道:“燕飛不敢,只是傲霜是個當事人,燕飛認為應該再聽她親口說一句。”
老比丘微一搖頭道:“貧尼認為沒這個必要。”
凌燕飛道:“燕飛的看法跟庵主的看法不同。”
老比丘道:“凌少爺,這兒是慈悲庵。”
凌燕飛道,“庵主,只站在一個理字上,燕飛敢闖大雷音?”
老比丘一笑說道:“豪語,凌少爺就請先試試貧尼這慈悲庵吧。”
凌燕飛微一欠身道:“恭敬不如從命,燕飛告罪。”
他邁步就往裡闖,年輕比丘悄無聲息伸手搭向凌燕飛左肩。
她這一招看似乎淡無奇,也很緩慢,但似乎讓人覺得凌燕飛身周丈餘內都在她這只欺雪寒霜,柔若無骨的玉手的籠罩之下,她那隻玉手隨時可遞到任何地方。可是凌燕飛恍若未覺,依然邁步走他的。
年輕比丘眉梢兒一揚,那尖尖五指已到了凌燕飛肩上,五指尖端剛要施力,猛覺凌燕飛肩上一軟一滑,竟然使得她一點力道也施不上。她這裡心中一驚,凌燕飛霍地轉過了身,揚起一指向她脈腕劃了過去。
一聲佛號響起,老比丘道:“無垢怎可無禮,凌少爺手下留情。”
她探右手抓住了年輕比丘的胳膊往回一拉,同時左衣袖飛起,直向凌燕飛胸前撞去。
燕飛收手欠身道:“燕飛遵命。”
借這一欠身之勢他已飄退尺餘,堪堪躲過老比丘一擊!
老比丘雙眉軒動,向著凌燕飛一擺手道:“凌少爺不要跟小徒一股見識,請坐。”
凌燕飛兩跟奇光閃動,一抱拳道;“豈敢,多謝庵主。”
兩個人之間起了一陣輕微旋風,凌燕飛的衣袂略略飄動了一下,老比丘的身軀微微往後一仰,她臉色剛變,但就在這時候似有什麼帶得她身軀又往前一沖,她恰好站穩,凌燕飛已走回原處坐下。老比丘兩眼圓睜,轉眼逼視著凌燕飛一動不動。
年輕比丘上前一步叫道:“師父……”
老比丘倏然恢復正常,忽然揚聲叫道:“傲霜,你出來一下。”
只見靠裡那扇門垂簾一掀,桑傲霜走了出來,她已經換上了乾衣裳,頭髮用塊紗巾包著,
她嬌靨上沒有表情,出來便望著凌燕飛道:“燕飛,你先回去吧,我暫時不想回去。”
凌燕飛道:“傲霜,沒有人怪你,我不但不怪你,反而要謝謝你,你幫我擒住了赤魔教三教主的那個女弟子,你救了七叔還有玉潔……”
桑傲霜道:“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其實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誰怪我不怪我。”
凌燕飛道:“我知道你要為你的生身父母報仇,可是現在不是時候,也不是你一個人所能做到的,你要知道,你要是再次落進他們手裡,你從無生理。”
桑傲霜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因為怕死就不報這血海深仇了。”
凌燕飛道:“我剛才跟庵主說過,親仇不共戴天,為人子女者替父母報仇,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也是至孝,沒人攔你,可是徒逞一時血氣之勇,仇沒報反先落個殺身之禍,那就算不得孝了,你說是不是。”
桑傲霜道:“不管你怎麼說,我暫時還是不想回去……”
凌燕飛道:“你可知道老人家為了前來找你,到現在還沒有回去麼?”
桑傲霜臉色一變,但一剎那間又恢復了冷漠,道:“我很放心,憑他老人家的一身所學,不會出什麼事的!”
凌燕飛道:“我這身所學比老人家差不了多少,我不是照樣落進了他們手裡,你可知鬼域伎倆防不勝防……”
他這是客氣,駝老那一身所學那比得了他這身得來嘯傲山莊主人真傳的修為?
桑傲霜道:“你這不是已經安然脫困了麼?”
凌燕飛道:“我這是僥倖,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有這種僥倖。”
桑傲霜還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