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
凌燕飛回來了。馮七也回來了。這當兒天已經黑了,外頭已經是萬家燈火了。唯獨桑宅裡沒有燈,只因為沒人點燈,駝老不在家。
大夥兒相對搖頭之餘,馮七道:“想必駝老也出去找人了,且看看駝老回來後怎麼樣吧!”
誰都想說話,可是誰都說不出什麼來,幾個人都默默地。
馮七叫道:“你們別這樣好不?這樣有什麼用?”
凌燕飛勉強笑了笑道:“七叔,跑了一天了,您也夠累的了,您請歇著去吧,我等駝老。”
馮七一瞪眼道:“幹嗎呀,就我累?就我嬌?這件事兒又不是那一個人的,要等咱們都在這兒等著好了。”
忽聽一陣砰砰敲門聲傳了進來。
馮七一怔道:“這是誰?”
龍雲道:“我去看看去。”
龍飛道:“我去。”
他已搶先一步行了出去,沒一會兒,龍飛帶著個人走了進來。凌燕飛一眼便認出是安貝勒府的一名親隨,心裡一緊,站起來迎了出去。
龍飛道:“凌少爺,這位是……”
凌燕飛微一點頭道:“我認識。”
那親隨快步走到,一個扦打了下去,然後從袖子裡取出一封封了口的信,高舉過頂遞了過來,道:“凌爺,爺讓奴才給您送封信來。”
凌燕飛謝了一聲,伸手接過那封信拆了開來。
信箋上寫著:“兄弟:福康安自以為得理,逼人甚緊,十五阿哥已差人來問過兩次,情形如何?盼速復,大哥。”
凌燕飛皺了眉。
馮七站在凌燕飛身邊,把那封信看得清清楚楚,他道:“小七兒,你看……”
凌燕飛望著那名親隨道:“我不寫回信了,請代我回稟貝勒爺,請十五阿哥再拖一陣子,我會盡快把事情辦妥。”
那親隨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
凌燕飛道:“八哥,請代我送這位出去。”
那親隨打個扦由龍飛送了出去。凌燕飛的眉鋒皺深了三分。
馮七一跺腳道:“我不該抱怨,可是我不能不抱怨,都是這位姑娘,你們看見了沒有,赤魔教像是存心要咱們好看,躲得一個也不見了。”
凌燕飛沒說話,轉身回了堂屋。對桑傲霜,他心裡多少也有點抱怨,可是他不願說出口,他知道,抱怨無濟於事,反而會擾亂人心,自亂陣腳!
大夥兒默默地走進了堂屋。大夥兒默默地坐在堂屋裡。
沒過一會兒,馮七又忍不住了,跺腳說道:“這怎麼辦,這怎麼辦。”
龍飛霍地站了起來,道:“我再出去跑跑去。”
凌燕飛抬手一攔道:“八哥,坐下。”
龍飛道:“凌少爺,事是我辦砸的……”
凌燕飛道;“八哥,我叫你坐下。”
龍雲沉聲說道:“老八,聽見了麼?凌少爺叫你坐下。”
龍飛沒再吭氣,默默地坐了下去。
凌燕飛轉望馮七,道:“七叔,您少說一句行不行?”
馮七道:“怎麼了?”
凌燕飛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了,您就是再抱怨又有什麼用!”
人到急時,似乎火氣也大,馮七雙眉一揚道:“怎麼,我連說句話都不行,你要明白,這件事關系有多大,我沒臉見你師父還事小,安貝勒讓人扳倒,嘉親王爺搬出了東宮事大。”
龍義跟龍飛低下了頭身軀都起了顫抖,忽然,龍飛竄了起來,轉身就要往外衝。
凌燕飛一步跨到,伸手抓住了他,龍雲也趕到了,厲聲說道:“老八,你這是干什麼?”
凌燕飛道:“八哥,別讓我不安,咱們已經夠亂的了,不能再亂了!”
龍飛臉都白了,顫聲說道:“凌少爺,馮老說的對,這件事關系太大,您叫我怎麼能再在這兒坐下去?”
凌燕飛道:“八哥,辦法是想出來的,咱們不只這一條路可走,是不?”
龍飛道:“您說,咱們還有什麼別的法子。”
凌燕飛道:“你坐下,咱們大家都想想,辦法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不?”
龍飛頭一低,轉身坐了下去。
凌燕飛轉眼凝望馮七道:“七叔……”
馮七站起來道:“我不說話了,我去歇著去,這總行了吧。”
他邁步走了過來。
凌燕飛道:“七叔,我不是這意思,我是問問您,有沒有什麼別的法子。”
馮七哼地一聲道:“我有什麼別的法子,我既不是大羅金仙,也不是諸葛武侯再世。我看哪,我認了,到時候萬一你被交到福康安手裡去,我陪你去就是,我只有這個辦法,別的我就無能為力了。”
他擦過凌燕飛身邊,就要往外走。
凌燕飛伸手一攔道:“七叔,您回去坐下,好不好?”
馮七道:“我坐那兒幹什麼,你又不讓我說話。”
凌燕飛皺眉說道:“七叔,您怎麼鬧起意氣來了?”
馮七道:“我鬧意氣?我跟誰鬧意氣,我這麼大年紀了,又不是小孩兒,小七兒,說真的吧,我現在真是六神無主了,坐在那兒想不出主意是干坐,再看看大夥兒愁眉苦臉的,我心焦,一心焦就忍不住要說話,所以嘛,我乾脆來個眼不見為淨,一邊兒躲躲去,你們想主意吧,等想出主意來叫我一聲就行了,諸位,我失陪了。”
說完了話,他逕自走了。凌燕飛沒好再欄,只有讓他走了。大夥兒重又落了座,仍然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龍雲才突然開了口:“凌少爺,我覺得坐在家裡這麼想主意,不是辦法。”
凌燕飛道:“大哥是說,咱們該出去碰運氣去?”
龍剛沒等龍雲開口便道;“沒用,咱們又不是沒跑,跑了快一天了,找著個鬼影子了麼?馮老說的對,他們存心要咱們好看,已經全躲起來了。”
龍雲道:“那照你的意思,就只有讓他們等著看咱們的好看了。”
龍附道:“話不是這麼說……”
龍飛突然抬起了頭,道:“誰知道京畿一帶,那塊地是紅土?”
大夥兒都為之一怔,龍雲道:“那塊地是紅土,什麼意思?”
龍飛道:“我剛想起,姓襲的那小子鞋底上紅紅的……”
龍剛道:“我明白了,你是說姓龔的小子不知道那兒踩了鞋底上紅紅的,只能找到那塊是紅土的地兒,就能找著那些兔崽子?”
龍飛道:“我是這麼想……”
“得了吧。”龍剛道:“京畿一帶有紅土的地兒多得是,踩腳紅土有什麼稀罕……”
龍飛目光一凝道:“京畿一帶有紅土的地方多得是?你說幾個地兒我聽聽?”
龍剛道:“這……”“這”了一聲,他半天沒說出話來。
龍飛道:“說呀,你怎麼不說話,我等著聽呢。”
龍剛一巴掌拍上大腿,霍地轉望凌燕飛道:“凌少爺,北京城一帶有紅土的地兒還真不多……”
凌燕飛點了點頭道:“這條路不一定行得通,也許姓龔的只是從那塊有紅土的地上經過。不過為今之計咱們只有把死馬當做活馬醫,不妨試試,誰知道附近一帶什麼地方有紅土?”
龍雲道:“我知道去門頭溝路上有片紅土。”
龍天道:“西邊有座山裡也有紅土,山裡有個谷,那個谷裡一大段地都是紅土。”
凌燕飛道:“還有誰知道那兒有紅土?”
沒人說話,過了一會兒龍雲才搖頭說道:“恐怕沒了。”
龍天道:“門頭溝是個產煤的地兒,人不少,經常也有駱駝進出,我看赤魔教選那個地兒的可能性不大。”
龍雲道:“你懂什麼,越是不可能的地兒越有可能。”
龍天道:“大哥,我不敢說你說的話沒道理,只是赤魔教不是藏一兩個人,也不是老躲著不出來,像他們那麼多人,經常要到城裡來活動,他們會儘量避開外人的耳目……”
凌燕飛一點頭:“五哥說的是,咱們就先到西邊那座山裡看看去,萬一沒收穫,咱們再折到門頭溝去,八哥跑一趟,去請我七叔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