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
福康安忽然挪身下了床,道:“妹妹,讓廚房給我做點點心來吃,我要長長精神,待會兒好跟馬如龍談談。”
孟蘭默默地轉身往外行去。
福康安這時候發現孟蘭不對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妹妹,你怎麼了?”
孟蘭往外走著,搖頭說道:“沒什麼。”
孟蘭走了出去,福康安暗地一聲搖頭說道:“女人,這就是女人!”
福康安剛吃過點心,戈什哈來報,馬總教習到了!福康安精神一振,馬上迎了出去。
馬如龍一襲長袍外罩馬褂,俊逸之中帶著幾分灑脫,福康安把他迎進了密室,兩個人足足談了一個時辰才見馬如龍辭出。
馬如龍走了,福康安更見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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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如龍出了貝子府,騎上馬剛拐過了彎兒,迎面站著個黑影,一看身材像是個女子,黑披風、黑頭巾。
馬如龍一怔收韁控馬,凝目一看,脫口叫道:“格格!”
他忙翻身下了馬。
只聽那黑衣女子道:“請跟我來一下。”
轉身沿著貝子府牆根兒往後行去。馬如龍詫異地看了她那背影一眼,牽著坐騎跟了過去。
到了貝子府後,那黑衣女子停下來轉過了身。
馬如龍鬆了坐騎微一欠身道:“格格見召有什麼吩咐麼?”
那黑衣女子道:“我等了半天了,有幾句話我不能不跟馬總教習說一說。”
馬如龍倏然一笑道:“格格是不是指福貝子所提格格願以身相許的事,格格要是不願意不要緊,這原不是我的意思!”
原來這黑衣女子是孟蘭。
她搖搖頭道:“我不是指這,為了我哥哥,我也沒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我是指整個這件事,我不知道這件事的內情便罷,既然知道了要是不告訴你我會良心不安,我知道我說了之後或許會壞了我哥哥的事,可是我顧不了那麼多……”
頓了頓道:“你可知道,我哥哥他這是為了他自己,並不是為了你,他只是想假你的手除去那姓凌的!”
馬如龍忽然笑了,道:“格格,馬如龍並不傻,我也知道貝子的用心,只是我遲早都要找那個姓凌的,為什麼不做個順手人情?”
孟蘭吁了一口氣道:“這我是白操心了。”
“不,”馬如龍道:“我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格格這番好意我仍表感激!”
孟蘭道:“我倒並不是希望你感激我……”
頓了頓接問道:“你有沒有把握?”
馬如龍傲然一笑道:“姓凌的小子不過是個江湖亡命徒,仗著他有點能耐,又有安貝勒給他撐腰他可不得了了,我要是對付不了他,還當什麼禁軍總教習?”
他難以獲得怡寧格格的青睞,就是因為他這份傲。可是他這份傲很對孟蘭的胃口,孟蘭人本不壞,這一點可以從她等在這兒警告馬如龍這件事上得到證明,只是她自小嬌生慣養,再加上她有那麼一個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哥哥,養成了她的刁傲性情。
馬如龍說完話,她吁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你要是真能殺了他,也可以幫我出出氣。”
目光一凝,望著馬如龍道:“你打算怎麼對付他,怎麼下手?”
馬如龍笑笑說道:“福貝子的意思是讓我暗殺,那種事我不屑為,我要找他決鬥,光明正大的搏殺他。”
孟蘭道:“那怎麼行,官家不許這個,再說要讓安蒙他們知道,一定會攔你。”
馬如龍道:“您放心,我有我的辦法,任何人不會知道,誰也攔不了,除非他告訴安貝勒他們,不過我認為他不會示弱的。”
孟蘭點點頭道:“或許是讓你說著了,他這個人自以為了不得,誰也不放在他眼裡,想起來我就有氣……”
馬如龍道:“格格何必跟個江湖亡命徒一般見識?他不配!”
孟蘭道;“我就是不明白,怡寧怎麼會看上他這麼個人,難不成她能跟著他上江湖流浪吃苦找罪受去!”
馬如龍臉色變了一變,旋即笑道:“許是因為那姓凌的小子長得俊……”
孟蘭哼了一聲道:“俊什麼俊,我就看他不順眼,怡寧不是讓鬼迷了心竅就是瞎了眼,他那一點能跟你比,他不過是個扛湖亡命徒,而你卻是堂堂的禁軍總教習……”
馬如龍道:“格格認為我比他強麼?”
孟蘭道:“當然,我這個人向來有一句說一句。”
馬如龍道:“看來我不該在怡寧身上浪費那麼多時間。”
盂蘭目光一凝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馬如龍道:“格格要是見怪,我可以收回。”
孟蘭道:“我還當你心目中容不下別的女人呢。”
馬如龍道:“一旦發現了對路的應該例外,您說是不是?”
孟蘭瞟了他一眼道:“瞧不出你還有張會說話的嘴呢。”
馬如龍道:“我這是福至心靈。”
孟蘭嗔道:“貧嘴。”
馬如龍伸手抓住了孟蘭的手。
孟蘭一驚,很自然地往回一縮,可是她沒能掙脫:“你怎麼敢……”
馬如龍兩眼之中射出兩道奇光道:“福貝子願意做主,格格還有什麼好怕的?”
孟蘭嬌靨泛紅,心跳加劇,香唇啟動,欲言又止。
她是個大姑娘,情竇早開,人事早解,平素她高高在上,誰敢近她,儘管她日子過的舒服,她心裡也有一份寂寞,一份情愛的需求,如今經馬如龍這麼一挑逗,她那情愛之火自然馬上燃燒了起來。
馬如龍是個老手,自然看得出來,手一探,往前跨了一步,立即把孟蘭一個嬌軀擁入懷中。孟蘭閉上了美目,嬌軀泛起了顫抖。
她並不是個隨便的女孩子,奈何馬如龍的傲原就對她的胃口,人長得也不錯,尤其是頭一個敢拉她手的男人!
馬如龍何等一個老手,一見這情形還能不明白,他兩眼之中奇光大盛,伸另一隻手抱起孟蘭往黑暗中行去。馬如龍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這會兒看不見人了,只有馬如龍的坐騎在踢蹄輕嘶。
孟蘭太糊塗了,馬如龍對她何嘗有愛,只不過是把她當成了怡寧,把心底壓制良久的恨意發洩發洩罷了。
話又說回來了,馬如龍他暗戀怡寧,今天卻能跟孟蘭這樣,他對怡寧又何嘗有真情愛?今天他能跟孟蘭這樣,明天他何嘗不能把孟蘭置諸腦後跟別的女人去廝混?
孟蘭固然糊塗,可是福康安那個做哥哥的也要負責任,要沒有他的話,孟蘭又怎麼會這麼放心就把人交給了馬如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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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燕飛跟魯天鶴談了大半夜,魯天鶴很合作,不但答應到時候指認福康安教唆行刺,還供出了福康安許多劣跡。
魯天鶴為什麼這麼合作,這道理很簡單,他為福康安賣命這麼多年,縱無功勞也有苦勞,而如今福康安為了自己竟要殺他滅口,拿他抵罪,他怎麼能不寒心?
凌燕飛睡得很遲,他很興奮,不可一世的福康安眼看就要被扳倒了,他怎麼能不興奮。
當然,興奮的不只是他一個,孝親王、嘉親王,還有安貝勒,無一不興奮,對凌燕飛佩服得五體投地,簡直把凌燕飛捧上了天。
嘉親王跟安貝勒走得很晚,所以凌燕飛睡得很晚,嘉親王跟安貝勒走後,凌燕飛又輾轉反側半天難以成眠,這一來睡得就更晚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只道睡了沒多久就被敲門聲吵醒了,睜眼一看,天已經大亮了。
他帶著睡意含混問了一聲:“誰呀?”
門外響起個甜美悅耳的女子話聲:“燕飛,是我。”
大格格怡寧。
凌燕飛聽得一怔,困勁兒全沒了,應了一聲“請等待”,他掀開被子跳下床,匆匆忙忙地把衣裳一穿,走過去開了門。
可不是,怡寧格格當門而立,嬌靨上帶著三分喜,二分嗔,還有一分楚楚可憐的幽怨。
凌燕飛道:“格格這麼早!”
“還早呢,”恰寧白了他一眼道:“太陽都老高了,怎麼,怪我來得不是時候?”
“不,”凌燕飛忙道:“我怎麼會,又怎麼敢!”
怡寧擰身走了過來,往椅子上—坐,把馬鞭往桌子上一擱,道:“我一大早就來了,他們說你昨晚上睡得晚,還沒起床,我不忍心吵醒你,想讓你多睡會兒,那知道你睡起來沒完了,我實在忍不住,只有跑來敲你的門了。”
凌燕飛陪上赧然一笑道:“抱歉,讓您久等了,您坐會兒,我洗個臉。”
怡寧道:“洗呀,又沒人攔你。”
凌燕飛轉身洗臉去了,聽見身後有動靜,扭頭一看,怡寧在給他疊被子,他顧不得洗臉了,把手巾往盆裡一扔,一步跨到,伸手就攔:“格格,這怎麼行,您這是折我,我自己來。”
怡寧一擰身道:“不要我給你疊,我還沒給人疊過被子呢,我嘗嘗這滋味兒。”
她還要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