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〇
凌燕飛伸手攔住了他,道:“男子漢,大丈夫,何必跟個女人家一般見識,這種事兒本就如此,走吧。”
孫猴兒指著翠花兒道:“你這臭婊子,只別讓我沒事兒。”
他轉身走了出去,凌燕飛緊邁一步跟了出去。
翠花追到門口罵起來了,怎麼難聽怎麼罵,什麼難聽揀什麼罵。孫猴兒突然俯身從地上拾起半截磚塊,他不打凌燕飛,要扔潑翠花兒。凌燕飛再次抬手攔住了他。
孫猴兒狠狠地砰然一聲把石頭扔了。
到了東屋門口,孫猴兒抬手在門上敲了兩下,道:“伯母,您醒了麼?”
只聽屋裡響起了個老婦人話聲:“誰呀,是太和麼,醒了,進來吧。”
孫猴兒推開了門,凌燕飛看見了,炕上坐著個瞎了眼的老婦人,正在梳頭,或許是日子過得不好,老婦人顯得既干又瘦,衣裳雖舊,可挺乾淨,一看就知道是個光梳頭淨洗臉的老太太。
孫猴兒進了屋,老婦人垂下了梳頭的手,道:“太和,還有一位誰呀?”
老太太兩眼雖然瞎了,聽覺可真夠敏銳的。
孫猴兒嘴裡應道:“是個朋友。”
身子一晃,人就要竄過去。
凌燕飛早防著他了,一步跨到,探掌一抓正抓著了孫猴兒的後衣領,孫猴兒硬沒敢再動。
凌燕飛望著老婦人道:“老太太,我姓凌,是孝王府來的,令郎現在在孝王府,讓我來請老太太去一趟。”
老婦人聽得怔了一怔道:“孝王府,這孩子他跑孝王府幹什麼去了?”
孫猴兒突然叫道:“伯母,不管他怎麼說,你絕不能跟他去。”
老婦人轉過了臉,老臉上一片詫異之色道:“太和,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凌燕飛鬆了孫猴兒的衣領,抓住了孫猴兒的脖子,冷冷說道:“姓孫的,你告訴馬老太太,敢有半句謊言我先斃了你!”
孫猴兒一聽這話,沒敢吭氣兒。
老婦人臉上詫異之色更濃了,往前挪了挪道:“本和,你說話,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孫猴兒道:“伯母,這件事一時說也說不清,不管怎麼說您別跟他去就是了。”
老婦人當即又轉過臉來道:“您這位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可以,”凌燕飛道:“不過我先請老太太不要擔心害怕,令郎現在孝王府中,他很好,也沒有人難為他。”
老婦人道:“您請說吧,我不會擔心害怕,我那個不長進不爭氣的兒子,一天到晚惹禍,不是他傷了人,就是人傷了他,這麼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
話雖然很平淡,但任何人都聽得出這話背後隱藏著多少沉痛!
凌燕飛向著老婦人投過同情一瞥,道:“老太太,是這樣的,令郎受了奸人的利用,昨兒夜跑進孝王府行刺被捕……”
老婦人身子一抖,急道:“您,您怎麼說?”
凌燕飛道:“老太太,您別急別怕,我剛才是說,令郎是受了奸人的利用,他現在已經答應跟我們合作,孝王爺赦免了他的罪,不會有事兒的。”
老婦人全身發了顫,一張老臉跟著就白了,她顫聲說道:“糊塗、糊塗、該死、該死,他惹的禍還不夠,如今居然……他想幹什麼,是想殺了我還是想滅了馬家的九族,孝王爺赦免了他的罪,怎麼不殺了他,這種人留著是個禍害,這種兒子我不要,從今兒個起我全當沒這個兒子……”
老太太居然沒嚇暈過去,足見她真是受慣了。老太太談吐不俗,不問她兒子的生死,只說她兒子該死,足見當初出身大家是個明事理的老太太。
凌燕飛道:“老太太,令郎也是一番好意,他想掙幾個錢讓您過好日子,只不過他做錯了。”
老婦人冷笑說道;“他可真是一番好意,拿這種錢養活我,我寧可窮死餓死也不沾他的,想讓我過好日子,他年輕輕的,既沒缺條胳膊也沒少條腿,什麼正當事兒不能干,他如今竟做出這種事來,闖出這種大禍,叫我有什麼臉見他爹,叫我有什麼臉見馬家的列祖列宗?”
她顫巍巍地挪下了地。
凌燕飛道:“老太太,您要幹什麼?”
老婦人沒說話,摸索著往旁邊挨了兩步,突然往牆上撲去。
凌燕飛右手飛快點了孫猴兒的穴道,左掌疾探一把抓住了老婦人,道:“老太太,您不能這樣,令郎已經知道錯了。”
老太太直抖直喘,道:“他,他現在知道錯了又有什麼用,今天他能進孝王府行刺,明天他還能進大內行刺呢,我還有什麼指望,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您不要管我,您讓我死了吧。”
凌燕飛道:“老太太,您可知道我為什麼來找您?”
老婦人喘著道:“為什麼?”
凌燕飛道:“令郎所以進孝王府行刺有一半是受了逼迫,我剛才告訴您他是受了奸人的利用,也就是說他背後還有指使的人,我跟令郎談好了條件,我保您安全,他到時候當堂作證,指認奸人,可是他要是見不著您到時候他寧死不願作證,老太太,您想想看,您能尋短見麼,您願讓奸人逍遙法外麼?”
老婦人道:“他既然做出這種事來,還管我的死活?”
凌燕飛道:“老太太,您別這麼說,令郎有一番孝心,只是他交錯了朋友,走錯了路,做錯了事,只要給他機會,他會回頭的,他有一身好武藝,將來不愁沒有出人頭地的時候。”
老婦人搖搖頭道:“不求他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只能安份守己做個好百姓我就知足了……”
頓了頓道:“您剛才說他不見著我到時候不肯作證,可是真的?”
凌燕飛道:“老太太,這不是別的事,您這麼大年紀了,我還能誆您麼?”
老婦人微一點頭道:“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跟您走一趟吧,太和,過來扶著我。”
凌燕飛道:“老太太,還是讓我扶您吧,他不能扶您,我也不能讓他近您。”
老婦人愕然說道:“您不能讓他近我?這是為什麼?”
凌燕飛道:“老太太現在不要問了,等到了孝王府令郎自會告訴您的。”
老婦人道:“不,您這位,我一定要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老太太還挺倔強的。
凌燕飛沉默了一下道:“既是老太太現在非問不可,我也只有告訴您了,我剛才不是說令郎交錯了朋友了麼,就是指他,他就是利用令郎的奸人,只不過他背後還有人。”
老婦人聽得一怔道:“您怎麼說,太和他……您恐怕還不知道吧,他是我兒子的……”
凌燕飛截口說道:“我知道,令郎已經告訴過我了,他是令郎的把兄弟,令郎昨兒晚上已扯出他來了,老太太,您以為他把您從家裡請到這兒來是來幹什麼的?我昨兒晚上就到您家去過了,沒找著您,我猜想您一定是讓他帶走了,因為他是令郎的把兄弟,您相信他……”
老婦人霍地轉過臉去道:“太和,是這樣麼?”
凌燕飛道:“老太太,他現在沒有知覺,我閉了他的穴道,我剛才過來攔您,怕他跑了!”
老婦人道:“那,您讓他醒過來,我問問他。”
凌燕飛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您先請坐下!”
他扶著老婦人坐在了炕上,然後一掌拍醒了地上的孫猴兒,道:“姓孫的,你跟馬回回的事馬老太太已經都知道了,你現在……”
只聽老婦人在炕上道:“太和,真是你讓你大哥到孝王府去行刺的?”
孫猴兒從地上爬了起來,道:“伯母,您別聽他的,我在福貝子府當差算是個官家人,再說大哥又是我的把兄,我怎麼會讓他去幹這種事兒!”
凌燕飛冷冷一笑道:“到了這時候你還狡辯,我問你,你為什麼單單在昨兒晚上把馬老太太請到這兒來住?”
孫猴兒道:“這……我大哥不在家,我不放心讓老,人家一個人住在那麼偏僻地兒的一座破廟裡,我特意請她老人家到這兒來住兩天,這有什麼不行的。”
凌燕飛道:“好刁的一張嘴,你怎麼知道你把兄不在家?”
孫猴兒道:“我大哥告訴我他要出門辦點兒事兒去,要我代他照顧老人家兩天,要不我昨兒晚上幹嗎不回內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