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哪怕是一分鐘也好,謝予安都想回到之前,阻止自己說出那句謊話。
讓你嘴賤!
讓你說謊!
謝予安也是納了悶了,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地騙沈重城說他還在回來的路上呢?現在倒好,讓沈重城抓個正著。
冷靜點冷靜點……
謝予安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他此刻無比慶倖沈重城買的這平層公寓很大,沈重城就算開了門要走到櫥櫃這邊還是要有一小會的,他剛剛已經把菜倒了,碗也洗乾淨了,現在只要把碗放回櫃子裏就完事了……
於是沈重城回到家換了拖鞋往裏走,準備去二樓衣櫃那換一身家居服時,就看見前幾分鐘前和他打電話時還說在路上的謝予安,這會正杵在櫥櫃石台前笑笑地望著他。
沈重城挑了挑眉梢,開口道:“寶貝?”
謝予安又笑了笑,精緻的眉眼微微彎起,眼底滿是欣喜和喜悅,語氣輕快道:“親愛的,你回來了啊。”
“嗯,我進門的速度有點慢了。”沈重城勾著唇角,也學著謝予安的模樣靠著餐桌,好整以暇地望著他,“居然比不過還在路上的你回來的快。”
“咳……”謝予安眨了眨眼睛,繼續笑著說,“我其實是騙你的,我就是想早點回來,給你個驚喜。”
謝予安微微靠著石台,手臂撐在臺面上,修長纖細的五指在深灰色大理石的映襯下,顯得異常白皙,小拇指不時輕點,觸碰著冰冷的石面,他站立的姿勢十分優雅,還有一絲閒適味道在裏面,不論怎麼看,都卻是像是提早到家準備給愛人準備一個驚喜的好男友。
只不過沈重城從小認識他,知道謝予安撒謊心虛時小拇指就習慣動個不停,所以他在熟悉他的人面前說謊時手要麼背在身後,要麼揣在兜裏,不會讓人看見,沒想到這個小動作過了這麼多年也沒改掉,沈重城剛有些高興,繼而又很快想到謝予安沒當著他的面把手藏起來,不就是覺得他發現不了嗎?
太過分了。
不收拾一下不行了。
喜怒無常的沈老闆怒極反笑,問謝予安道:“什麼驚喜?”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呀。”謝予安眉眼彎彎,“等晚上開派對的時候送給你。”
“好。”沈重城眉梢高挑著,他倒要看看謝予安晚上能弄出個什麼禮物給他,“不過寶貝你剛剛在這裏做什麼呢?”
謝予安語氣輕鬆:“沒做什麼呀。”
沈重城聞言站直了身體,邁步緩緩朝謝予安走來,他身高腿長,走路時氣勢十足,今天又戴了金絲邊眼鏡,讓他本就冷峻的面容看上去更加冷靜嚴肅,等到他伸開雙手,同樣杵著大理石廚台把謝予安整個人圈在自己懷裏時,謝予安緊張得小拇指動得就像是在打顫。
“是嗎?”沈重城勾唇,輕輕笑了一聲。
謝予安點頭如搗蒜。
沈重城又說:“可我剛剛聽到什麼東西被摔掉了。”
“是這個。”謝予安變魔術似的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細邊圓框眼鏡戴上,鬱北生在《我記得你和我相遇過》裏的校園時期,他是戴眼鏡的,謝予安今天在老師那裏就和老師一起討論過這個人物,還買了一個平光眼鏡配戴著試了一段戲,“這是鬱北生的眼睛,我演戲時的道具,剛剛就是它掉了。”
“哦。”沈重城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捏起架在謝予安鼻樑上的眼鏡端詳了一會,然後將眼鏡疊起重新放回謝予安的褲兜裏。
他們兩個此時貼得極近,任何一點點動作都彷彿帶著旖旎的曖昧氣息,而沈重城做完這一切後還緩緩低頭,俊美的面龐離謝予安越來越近,謝予安繼續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細細落在自己唇上帶起的酥麻感,就像是沈重城在親吻他似的,所以謝予安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
然而就在他們兩個要親上的時候,沈重城忽然偏了下頭,直接抱上了謝予安,下巴親昵地搭在他的肩上,高挺的鼻樑也輕輕蹭著他的脖頸,動作眷戀又纏綿。
謝予安緩緩鬆了口氣,同時心裏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剛剛還以為沈重城要親他了呢。
不過沈重城這會兒分外黏人的親昵,很快就讓謝予安胸腔裏充滿了暖暖的溫情,他抬起手,剛想回抱著沈重城,就聽見沈重城“咦”了一聲:“這台盆怎麼是濕的?”
“……”
糟了!剛剛洗過碗的台盆裏面還都是水呢。不過這怎麼難得倒謝予安呢?
他回答說:“眼鏡就是我在洗手的時候掉的。”說完,謝予安還抬起手來作勢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反正他剛洗過碗,手確實還有些濕的。
沈重城點著頭,放開了謝予安,然後伸手撫了下謝予安的側臉,垂眸望著他身上沒有脫下的圍裙輕聲道:“你系著圍裙在這裏洗手?”
謝予安:“……”
誠信乃立人之本,古人誠不欺他。
覺得自己沒了立人之本的謝予安這會都快站不穩了,低著頭就想全盤托出承認錯誤。
把他欺負夠了的沈重城這會倒是有些神清氣爽,他也知道謝予安偷偷練習廚藝肯定還是為了做好吃給他,於是沈重城就沒拆穿謝予安,而是摸著謝予安的臉讓他抬頭,在他臉頰上印了一個吻,哄他說:“晚上我教你怎麼弄好吃的烤肉。”
沈重城的廚藝是沒話說的,起碼他做的菜是所有非廚師以外的人中謝予安吃過最好吃的,謝予安聽著沈重城說要教自己做烤肉,就明白自己偷偷練做菜的事情肯定被他發現了。
謝予安喪喪的,被沈重城哄到一邊打電話約人來家裏參加派對。
顧絨和他不再一個城市,當然沒法過來,而沈重城的身份太過特殊,所以他只問了自己工作室的人還有畢東樹和胡杓,結果工作室的幾個今天晚上都有約會,只有胡杓和畢東樹有空過來。
“只有他們兩個嗎?”沈重城問謝予安,在得到謝予安肯定的回復後他又說,“那我一會讓公寓人員少送點肉過來,錢鎮川和嚴霖不帶人,談子煜會帶他老婆,我們幾個吃不了太多,別浪費了。”
華輝公寓有大廈管理員會提供七天二十四小時的無間斷服務,這種服務類似于酒店服務員,只要業主有需求,他們會在合法的情況下提供一切業主需求的服務,像沈重城雖然是會在家自己做飯,可是他的菜向來都是讓公寓管理員提供的。
沈重城在確定好參加慶祝派對的人數後,就去給公寓管理員打電話讓他送食材過來了。
而沈重城走到陽臺那邊打著電話,謝予安留在原地卻是有些發怔,因為他聽沈重城說錢鎮川、嚴霖和談子煜都會過來,談子煜還要帶他老婆一起來,沈重城這幾乎是要讓和自己交好的朋友拖家帶口的一起過來玩。
一場聚會或是派對,有家屬和沒有家屬代表的意義是不一樣的,他和沈重城就算再怎麼好,整天老公寶貝的叫來叫去,他們也只是情侶關係,和談子煜與他老婆結婚了的那種關係是截然不同的,今天錢鎮川和嚴霖就算也要帶他們的女朋友過來玩,謝予安也不會有這樣大的觸動。
就比如說這場派對是謝予安舉辦的,他會邀請自己的好朋友們都來參加,但如果他沒有告訴好朋友沈重城是他這一生最深愛的,以後是一定要結婚的物件,永遠不可能分手,畢東樹是不會帶著自己的老婆過來參加的。
沈重城這一舉,相當於已經把他圈入了“家人”的範圍。
可是沈重城到底為什麼那麼喜歡他呢?
這個問題謝予安想了很久也沒想通,喜歡他的人不少,就比如沈重城至今還耿耿於懷的那個羅總,再次一點還有尤楊,可是他們對他的喜歡,不是沈重城這種把他放在了對等的位置,給予他足夠尊重的喜歡。
然而沈重城長得這樣帥,還那麼有錢,謝予安就不信沒人喜歡他,而且他曾經是待在國外的,在國外那樣開放的環境下,沈重城也許還交過其他男女朋友,怎麼如今就對他一往情深了呢?
沈重城打完電話回來,就看見謝予安還呆呆怔怔地站在櫥櫃旁,以為自己把人欺負狠了,謝予安撒的小謊被拆穿非常失落,就想好好哄哄他,走過來抱住謝予安,說:“你不是說給我準備了禮物嗎?我等不及到派對上看,我現在就想看了。”
謝予安聽見沈重城的聲音後回過神,他讓胡杓去訂制的資料線已經到了,這種東西不麻煩,做起來很快,只是他想要放進裏面的情書還來不及寫。
那會他急著把這件事拿出來說想把沈重城哄騙過去,想著現在才五點多,距離晚上派對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呢,他有足夠的空閒去寫,卻沒想到沈重城現在就想看。
而沈重城見謝予安在猶豫,還以為這個禮物是謝予安剛剛隨意編扯的藉口,他和謝予安提起這件事只是想哄謝予安,不是不想讓謝予安為難,所以就打算轉移話題,結果謝予安頓了片刻後就說:“好。”
謝予安走向沙發,從自己的背包裏掏出一個包裝粉嫩嫩的禮物盒,捧著他站到沈重城面前,垂著眼簾道:“……其實我還有一封情書想給你的。”
沈重城聞言有些期待:“情書?”
謝予安說:“這個禮物我本來是想週末給你的,所以情書我還沒來得及寫……”沈重城這樣珍視他,謝予安以後都不想再在沈重城面前說謊了,所以把一切都如實告訴了他
沈重城:“……”
謝予安抬起頭來望著沈重城,繼續道:“我覺得我做的菜不好吃,但是我也想給你做好吃的,所以我今天提前回了家練習做飯,不是故意說謊想要騙你的。”
沈重城聽著謝予安的這些話,喉結上下滾了滾,他覺得心臟處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卻又像灌滿了蜜汁一樣軟乎乎的甜,那些甜蜜欣喜的感覺隨著心臟的每一次跳動,血液每一次的迸發躥流遍全身,他抬手重新抱住謝予安,聲音微啞:“你不用學這些的……”
我都學了,本來就是做給你吃的,我只想你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沈重城想要把這些話都告訴謝予安,可是他又有著自己的私心,他也想吃到謝予安親手給他做的飯。除此之外,他一方面希望謝予安能夠真正地愛上他,讓兩個人像小時候約定的那樣親密無間,另一方面又生氣謝予安不記得他了,死活不肯提醒謝予安以前的事,就等著謝予安自己想起來,否則他永遠也不說。沈重城知道自己脾氣彆扭,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卑劣的人,他甚至都打算這樣一直卑劣下去了。
然而在謝予安面前,他卻總是忍不住心軟。
沈重城緊緊地抱著他,謝予安這段時間因為和他一起用同樣的沐浴乳,所以身上也帶著淡淡的冷調鬆木香味,這給了沈重城一種謝予安被他打上了記號的感覺——這個人身上全是他的味道,這個人也是他的。
沈重城嗅著謝予安身上的氣息,喉結滾了滾,微微側頭吻上他的耳根,而青年溫馴地靠在他懷中,仍由他任意求取,取索無厭。那一刹,胸腔中翻湧的愛欲幾乎讓沈重城丟棄了理智,就在沈重城想抱著謝予安接吻親昵的時候,他們的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不管是謝予安還是沈重城住進這裏後都沒有對門鈴的鈴聲進行過特殊的設置,所以用的默認的鈴聲,而默認的鈴聲比較突兀,沒有舒緩的前奏,突然響起時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原本旖旎曖昧的氣氛也跟著一掃而空。
隨後,通訊機那裏還傳來了錢鎮川不合時宜的聲音:“沈重城!快開門啊,我們來給你家小安安開派對來了——”
沈重城陰著臉鬆開謝予安,走到門口去給錢鎮川他們幾個開門。
結果電子門剛剛露出一條縫,外面就傳來“呯呯”的幾聲,聽上去像是什麼東西爆炸了似的,謝予安被這聲音唬了一下,也跟了過去看。
他前腳剛走到玄關處,後腳就又聽見了“叭叭叭”的小喇叭聲響,然後他就看見沈重城站在門口,身上頭上掛滿了禮花筒炸開後的七彩紙條,而錢鎮川手裏拿著一個三角小喇叭在那吹,吹完後笑道:“Surprised——!”
喊完之後,錢鎮川身後站著的嚴霖和兩個女人也拿起了喇叭對著沈重城一陣“叭叭叭”,全程只有談子煜表情麻木,沒有跟他們一起叭叭,但是謝予安分明發現了他手裏拿著兩個禮花筒,想來沈重城頭上掛著彩條就是他的傑作。
這個驚喜可真牛逼。
謝予安覺得他為沈重城準備的驚喜和錢鎮川他們這個驚喜比起來真是弱爆了。
“誒?你家小安安呢?”叭叭完之後,錢鎮川探頭朝沈重城身後看了看,看見謝予安後眼睛一亮,舉起左手的三角小喇叭“予安啊,我這還有個喇叭,給你玩——”
錢鎮川玩字還沒說完呢,就被沈重城揪著領子拎住,指著他後面的一個女人道:“她怎麼過來了?”
“這小紅姐要來,我們哪是她的對手啊……”錢鎮川乾笑著解釋。
沈重城指著的那個女人塗著姨媽色的口紅,身上穿著一件全黑的長袖漏肩短裙,脖頸帶著個蕾絲choker,手上還戴著半指的皮手套,禦姐氣息十足,謝予安一開始看見她時就覺得有些眼熟,結果聽見錢鎮川喊他小紅姐的時候就呆住了。
“怎麼?我不能過來嗎?”等到她冷笑一聲,勾著唇摘下墨鏡露出底下明豔的面容時,謝予安已經激動得話都不會說了。
“談子煜!”沈重城胸膛起伏著,顯然十分生氣,“你把她帶過來,明天你就等著上頭條。”
“沒事沒事,小紅和煜煜又不是第一鬧緋聞了,我都習慣了。”談子煜還沒說話,在場的另外一個女人,他老婆方芷就笑呵呵地擺擺手,完全不在意自己老公和別的女人傳緋聞。
沈宵紅摘下手上的皮手套,隨意往地上一扔,搶過錢鎮川手裏的三角喇叭,紅底黑皮的高跟鞋踩過地上的彩紙條走到謝予安面前,謝予安這才發現沈宵紅居然和自己差不多高。
“這就是安安吧?”沈宵紅在面對謝予安時,語氣就溫和多了。
謝予安剛進娛樂圈一兩年,充其量也是個新人,在沈宵紅這種大欖過國際影后的前輩面前非常激動,更何況沈宵紅還是他崇拜的演員之一,如今居然能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到前輩,而且這前輩明顯還認識自己,謝予安高興得聲音都有些抖:“沈老師……”
沈宵紅抿唇笑了笑,伸手撩了撩自己的捲髮,下一瞬就不知從哪變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出來,把紅包和三角喇叭一起遞給謝予安,笑著說:“都是一家人,別那麼見外,叫我小紅姐就行了。”
“小紅姐。”謝予安從善如流地喊道。
他接過紅包,因為還沒從高興的情緒中緩過來,所以拿到三角小喇叭的時候也下意識地“叭叭”吹了兩聲。
他一吹,沈宵紅也舉起喇叭帶頭,讓錢鎮川嚴霖他們也一起對著沈重城一頓“叭叭叭”。
沈重城:“……”
媽的,他就知道沈宵紅一來就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