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
書生道:“二哥呢?”
算卦的道:“我也覺得話聲不對。”
“這就是嘍!”書生道:“此人極工心計,他改變了聲音,連跟他見過多次面的恩兄都被他瞞過,何況我僅跟他見過一面?”
算卦的沉吟說道:“改變聲音,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書生截口說道:“二哥糊塗一時,難道他不能有‘變音丸’一類的藥物?”
算卦的默然不語,良久才道:“這麼說來,咱們真走眼了!”
書生苦笑說道:“所以我說咱們這次栽得慘重!”
算卦的突然笑了道:“那麼,四弟,如今怎麼辦?”
書生淡然說道:“只好坐在這兒等死了!”
算卦的道:“別忘了還有恩兄在!”
書生道:“二哥也別忘了,有些事連恩兄也不知道!”
算卦的笑了笑,沒說話,安得泰然地坐了下去。
獨孤承白眉微挑,剛要說話!
驀地裡,石室頂傳來—聲陰陰輕笑:“看來,如今四先生才是全明白了!”
算卦的勃然色變,霍地站起,但剎那間又恢復冷靜,坐了下去,獨孤承不愧一代奇人,更冷靜得出奇!
書生目中星采一閃,淡笑說道:“是你?”
室頂那人道:“回四先生的話,是我。”
書生道:“汴梁世家的老主人?”
室頂那人道:“不敢,正是老朽。”
書生道:“你早該說話了。”
室頂那人道:“總不能不多聽一會兒。”
書生道:“聽什麼?”
室頂那人道:“聽三位的談話。”
書生道:“都聽見了?”
室頂那人道:“悉入耳中,不然我怎知四先生全明白了?”
書生道:“我是全明白了。”
室頂那人道:“可惜!”
書生道:“可惜太晚了。”
室頂那人道:“不錯,一著後人,全盤俱墨。”
書生道:“我不認為是一敗塗地,不可收拾。”
室頂那人道:“而事實上,三位今生恐怕無法生出這地道一步。”
書生道:“是麼?”
室頂那人道:“何須問我?四先生心中雪亮。”
書生笑了笑,沒說話!
室頂那人頓了頓,又道:“其實,四先生還不是真正完全明了。”
書生揚眉淡笑道:“是麼?”
室頂那人道:“四先生不信?”
書生道:“我不信,但事實上又不容我不信!”
室頂那人道:“我不懂,四先生這話何解?”
書生道:“你心智太高,高的怕人,能使人中計於不知不覺中!”
室頂那人吃吃笑道:“能得四先生輕許,何幸如之,雖死無憾!”
書生道:“我不會亂恭維人,我說得是實話!”
室頂那人道:“那我更感榮幸,可以百死!”
書生道:“言之何其重?”
室頂那人道:“因為四先生本沒有服過人!”
書生道:“至今我們不服任何人!”
室頂那人道:“我呢?”
書生道:“那麼是欽佩而不是服!”
室頂那人道:“我可能讓四先生多困一隅,束手無策,坐以待斃,而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書生道:“這話要等我被困死後再說!”
室頂那人道:“現在言之過早?”
書生道:“你應該看得清楚,我們好好地站在這兒!”
室頂那人吃吃笑道:“恐怕這種時候不多了!”
書生道:“那麼等我躺下閉了口,再說不遲。”
室頂那人道:“到那時恐怕就晚了!”
書生道:“怎麼?”
室頂那人道:“我說給誰聽?”
書生道:“還有大先生跟三先生。”
室頂那人道:“不是我自大自狂,舍四先生跟二先生,我懶得對任何人說,再說,他二位也快要下來了!”
算卦的臉色一變,就要縱起!
書生忙遞眼色,攔住了他,道:“你又要故技重施了?”
室頂那人道:“我這個人有喜新之癖,不願重彈舊調,我會換換胃口,以別的手法,把他二位請下來!”
書生道:“有把握麼?”
室頂那人道:“我這個人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兒,四先生該知道,大先生智不如四先生,三先生那脾氣更容易對付!”
知己知彼能百戰百勝,看來此人是穩操勝捲了!
書生笑道:“那我該謝謝了!”
室頂那人顯然一怔,頓了頓,道:“怎麼?”
書生道:“我兄弟結識之初,曾誓言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是你成全我兄弟,再說,大家死在一塊兒,也不會把悲傷苦痛留給任何人?”
室頂那人吃吃笑道:“四位的門下弟子不少。”
書生道:“門下弟子究竟隔了一層。”
室頂那人道:“還有一個人兒要哭斷了腸。”
書生一震,笑問:“誰?”
室頂那人道:“那位楚楚動人,可憐的婉姑娘。”
書生心神猛震,目中暴射駭人寒芒,但剎那間,他卻盡斂威態,揚了揚眉,淡然發問:“你知道她?”
室頂那人道:“聽說過。”
書生道:“那就好,她隔得更遠。”
室頂那人吃吃笑道:“那是四先生的想法,她可把四先生當做了最親近的人。”
書生心神再震道:“誰說的!”
室頂那人道:“千古不移的道理,多少痴心兒女?‘情’之一字能生人,也能死人。”竟然一派過來人口吻!
書生道:“於情,你似乎懂得不少?”
室頂那人笑道:“我無情無緣,皮毛而已!”
難得謙虛!
書生道:“古來天下人,也沒一個能跟‘情’字絕緣,除非上上人。”
室頂那人道:“我倒不敢自比上上人,只因為………”倏地住口不言!
書生挑眉淡笑,道:“只因為什麼?”
室頂那人道:“沒什麼,我不想說。”
書生道:“只怕是不敢說!”
室頂那人道:“隨四先生怎麼想吧!”
書生道:“我指得是傷心往事!”
室頂那人道:“我沒有什麼往事值得傷心!”
書生道:“那麼為什麼不敢說?”
室頂那人道:“沒什麼不敢的,我只是不想說。”
書生道:“是不想,還是不敢,你自己明白!”
“說得是!”室頂那人笑道:“那四先生何必要問?”
書生道:“我想知道像那不敢告人的隱密!”
室頂那人道:“書有未嘗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沒什麼不敢告人的隱密!”
書生道:“不是沒有,是不敢說。”
室頂那人吃吃笑道:“激我沒用,我不上當!”
書生笑道:“你畢竟上當了!”
室頂那人沉默了一下,道:“怎麼說?”
書生道:“既沒有不敢告人的隱密,怕什麼激?怕什麼上當?”
室頂那人笑道:“四先生,看來,鬥智,我們不如四先生多多!”
書生淡淡說道:“好說,已握勝卷的,是你而不是我。”
室頂那人豁然大笑:“對,四先生智高我一籌,但是我能置四先生於死地了。”
書生淡淡說道:“這話,也要等我死後再說!”
室頂那人道:“四先生不是說,我已操勝卷麼?”
書生道:“不錯,話是我說的!”
室頂那人笑道:“那……”
書生截口說道:“那指得是暫時目前!”
室頂那人道:“就目前這段暫時,已能置四先生於死地,說夠了!”
書生道:“那麼有把握?”
室頂那人道:“四先生知道!”
書生道:“我知道,但巧得很,我也從不說沒把握的話。”
室頂那人笑道:“那麻煩了!”
書生道:“一點也不麻煩!”
室頂那人道:“怎麼?”
書生道:“或明或暗,較量一下!”
室頂那人道:“我跟四先生,可是一直在明爭暗鬥,結果如何?”
書生道:“你贏了,但我們仍是那句話,這只是目前!”
室頂那人道:“四先生認為還有機會?”
書生道:“事在人為,機會要自己找!”
室頂那人道:“那麼四先生就找吧!”
書生道:“你總不會閒著。”
室頂那人道:“我拭目以待。”
書生道:“我希望你瞪大了眼瞧著。”
室頂那人道:“不勞四先生指示,那是自然!”
書生淡淡說道:“恐怕不會。”
室頂那人道:“怎麼說!”
書生道:“你要做的,不只是拭目以待。”
室頂那人道:“還有什麼?”
書生道:“該是趕快下毒手,不給我有找機會的機會。”
室頂那人大笑說道:“看來,四先生甚是知我!”
書生道:“我說中了?”
室頂那人道:“倒不是指這!”
書生道:“那指什麼?”
室頂那人道:“是指四先生深知我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