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
小明又一怔,道:“後院枯井裡……天!這兒還有地道?”
算卦的點點頭!
小明往腿上猛拍了—巴掌,道:“原來二叔在地道里,怪不得那般東西不往後走,卻一個一個打前面溜,二叔,您怎麼不早出來?”
算卦的道:“怎麼?”
小明道:“我弄躺下了兩個,剩下的全溜了。”
算卦的道:“這兩個可只是夥計。”
小明道:“所以我說您怎麼不早出來。”
算卦的笑了笑道:“這敢情好,我沒怪你,你先怪起我來了……”
小明臉一紅,有點窘,笑了笑。
算卦的接道:“老闆跟帳房呢?”
小明道:“我不知道那個是老闆,那個是帳房,我瞧有個南瓜臉的矮胖漢子跟個乾癟瘦老頭兒有點像!”
算卦的目注姓君的漢子。
姓君的漢子道:“就是那二個,黃胖子跟尤單瞪。”
算卦的一皺眉,笑了!
小明一怔,也會了意,咧嘴笑道:“這外號有點意思,單瞪,不錯,那老頭兒正是獨眼兒。”
算卦的轉注小明,道:“人呢?”
小明道:“溜了!”
算卦的道:“我知道,我是問往那兒去了。”
小明道:“西北出鎮,拐兩個彎就沒了影兒。”
算卦的道:“兩個在一起?”
小明點點頭!
算卦的略一沉吟,指著姓君的漢子道:“你跟他先回‘開封’,讓你師父在鏢局裡給他找個地方,沿途小心點,出了事兒我唯你是問!”
小明瞪著眼,打量上了姓君的漢子,道:“這位……”
“少問!”算卦的擺手說道:“記住,小心點!”
小明有點明白了,沒再問,道:“二叔,您呢?”
算卦的道:“我另外有事兒,要到別處去一趟,暫時不能回去!”
小明剛張口,算卦的又擺了手:
小明仍然說道:“二叔,您總得說個地兒!”
算卦的笑道:“怎麼,怕我丟了?好吧,‘封邱’!”
小明又一怔,可沒再問,沖姓君的漢子招招手:“這位,上路吧!”
姓君的漢子點點頭,突然向著算卦的跪了下去……。
由“朱仙鎮”到“封邱”,要打直走,非經過“開封”不可!
要是不經“開封”,即就是繞道走!
由一地兒往一地兒,誰不走近路,而甘願繞著大圈子走遠路的?世上恐怕沒有這種傻人!
可是,世上畢竟有怪事,也有怪人,有這麼一個人,他不打算走近路,偏偏繞著大圈子走遠路!
這個人,是算卦的!
算卦的可不傻,莽莽江湖,也不知道走過多少地方,那兒沒到過?那兒不熟?那條路不知道?
他繞著圈子走遠路,也不是他自願的,他也想打直走近路,而且,恨不得插翅飛到“封邱!”
那是因為他不由己,他得低著頭,跟著車輪痕跡走!
那車輪痕跡,共是四條,兩條是進“朱仙鎮”的,兩條是出“朱仙鎮”的,也就是說,兩條是來的,兩條是回去的!
來的兩條,毋庸置疑的,是來自“開封”!
那回去的兩條,當然不可能是回到“開封”,但,是不是往“封邱”走,在沒到“封邱”之前,算卦的也不敢斷言!
要按“萬家香”帳房遲九如跟姓君的漢子兩人的說法,這兩條車輪痕跡,應該是通往“封邱”
但,這兩人的話,是否可靠,坐車的人是否臨時改變了主意,現在誰也不敢說,只有看這兩條車輪痕跡終止在那兒!
不管這兩條回去的車輪痕跡,是否通往“封邱”,有一點發現,卻使算卦的心中狂跳,立刻猜透了八分J沒別的,他發現這來去四條車輪痕跡的深淺,幾乎一樣,根本分不出那條深,那條淺!
那批鏢不輕,再加上幾個大人,按說,要是在“朱仙鎮”上了鏢,下了人,那回去的車輪痕跡,怎麼說也該淺一些。
但是,如今這來去的車輪痕跡,竟然深淺幾乎一樣,那足證是原物絲毫未下的又折了回去!
就這點發現,使得算卦的心中狂跳,立刻猜透了八分。
算卦的儘管跟著車輪痕跡走,儘管是繞著圈子,可是步履並不慢,日頭還沒下山,已經到了“開封。”
怎麼說,這兩條車輪痕跡,是不該進“開封”的。
但是怪了,這不該進“開封”的兩條車輪痕跡它就偏偏進了“開封”,而且進得是“開封城”南門!
這一來,可使算卦的站在那兒楞了半天!
他怎麼也想不通,“萬家香”那位萬老闆,竟敢原車載著人、鏢再回“開封”,這個膽,可是夠大的!
由此看來,那一趟“朱仙鎮”出殯是真的,而把人、鏢運出了“開封”,卻是一個障眼法兒。
如今,“封邱”暫時不用去了,“萬家香”那位萬老闆,原車折回了“開封”,那是自投羅網,最好不過!
算卦的定過神來,長眉一挑,電步進了南門!
這時候,“開封城”已經是暮色低垂,萬家燈火了。
一進南門,他就瞧見他那位老徒弟“禿頂”老馬靠著窗,高坐在燈火輝煌的“悅賓樓”上!
用不著打招呼,“禿頂”老馬一雙眼,本不離開城門,一眼就可看見了他,這一眼,看得“禿頂”老馬一怔,站起來下了“悅賓樓”!
算卦的腳下快,早就過了“悅賓樓”十幾丈,在大街坊角處等著了,“禿頂”老馬急步而至,瞪著眼,劈頭便問:“您老人家怎麼回來了?”
算卦的道:“怎麼?”
“禿頂”老馬道:“小明說您要上‘封邱’!”
算卦的安了點兒心,道:“小明回來了!”
“禿頂”老馬點點頭!
算卦的道:“什麼時候到的?”
“禿頂”老馬道;“天沒黑就到了!”
算卦的點點頭,道:“那姓君的漢子呢?”
敢情算卦的還真掛念他!
“禿頂”老馬道:“到振秋師兄的局子裡去了!”
算卦的這下算完全放了心,看了“禿頂”老馬一眼:“你在這兒幹什麼?”
“禿頂”老馬道:“四城都有人,是四叔的命諭,四叔擔心‘萬家香’那一玩窩障眼法,會原車不動地折回‘開封’!”
到底是書生智高—籌,料事如神,早料到會有此一著!
這令人不能不歎服!
算卦的點了點頭,抬眼凝注,道:“你什麼時候來的南門?”
“禿頂”老馬道:“一大早就來了!”
算卦的道:“那麼你該看見那車輛進了‘開封’!”
“禿頂”老馬道:“看見了!”
算卦的眉梢微挑,道:“車上都是誰?”
“禿頂”老馬搖頭道:“看不見,車篷遮得密密的!”
那當然看不見!
算卦的長眉又一挑,道:“趕車的呢?”
“禿頂”老馬又搖了搖頭,道:“不認識,眼生得很,八成兒是‘萬家香’的夥計!”
算卦的冷哼—聲,道:“膽大得令人佩服!”
“禿頂”老馬八成兒是有同感,點點頭,沒說話!
算卦的略—沉吟,抬眼說道:“你四叔沒讓你動?”
“禿頂”老馬道:“大街上,四叔怕驚世駭俗。”
不錯,光天化日,大街上,是不能動的,何況,“開封”也是個有王法的地方,驚動了官府,就不方便了!
算卦的沉默了一下,道:“你四叔他三位呢?”
“禿頂”老馬道:“在花亭那兒!”
算卦的一點頭,道:“你回‘悅賓樓’守著去,別讓他們再溜出了‘開封’,我找你四叔他們去!”說完,逕自轉身而去。
“禿頂”老馬恭恭敬敬地躬了躬身,目送算卦的遠去,然後,轉過身又回到了“悅賓樓”!
算卦的那頎長身影,消失在南門裡茫茫夜色中,不到片刻工人,他又在“禿頂”老馬所仕的那條胡同口出現!
剛進胡同口,一處屋簷暗影中,閃出了鬼靈精小明,一射好幾丈地到了面前,衝著算卦的眨眨眼,笑道:“二叔,您回來了。”
這話說得沒一點驚喜成份!
算卦的一怔說道:“你知道?”
小明笑道:“我那兒那麼大能耐,是四叔。”
敢情又讓書生給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