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
使他倆神情激動,目不轉瞬,默流英雄熱淚的,是當門而立的一個鬚髮如雪,面貌清癯的老人!
老人長眉風目,一襲青衫,清奇中帶著幾分飄逸,慈祥中帶著幾分威嚴,超脫出塵,直如神仙中人!
此際,老人一襲青衫無風自動,胡發皆顫,老臉抽搐,鳳目中也現淚光,將口數張,只是說不出—句話來!
這是久別突重逢前,那悲喜莫名,使人發呆的片刻!
這片刻,真情流露,也最為感人!
石室中,是一片既悲又喜的氣氛!
這氣氛,就是鐵面人兒也落淚!
而,黑衣蒙面人卻目光冷酷,無動於衷!
驀地裡,他一聲輕笑,打破沉寂:“睽別多年又重逢,我深為三位喜,深為三位賀,可是,這令人心酸的情景,卻讓我這個做主人的好不難過,三位,可以開口了!”
三人瞿然而醒,算卦的搶前一步拜了下去,書生他不能,他只是有深深地躬下身形為禮!
算卦的聲音有點啞,也帶著點顫抖:“弟來遲多年,能見恩兄康健如昔,容顏不改,我幾個就是死也瞑目了,恩兄受我,兄弟一拜!”
老人自然便是那位,當代奇人“百巧先生”獨孤承!
他跨前一步,出雙手相扶,帶著笑,帶著淚,也帶著顫抖:“分別多年,沒想到還能活著見知交故人,愚兄就是眼前撒手塵寰,也含笑九泉,此生無憾了!”
算卦的一拜而起!
獨孤承卻搶著又一句:“二弟,四弟,大弟跟三弟來了麼?”
算卦的道:“他兩個在外面,沒進來!”
獨孤承道:“還是老樣子!”
算卦的道:“托恩兄之福!”
獨孤承舉袖拭淚,連連點頭:“晚一輩的,他們都好……?”
算卦的道:“都好,只是振秋老多了!”
獨孤承道:“別說他了,你看看愚兄,當年最後—次聚首時,愚兄這一頭鬚髮,那是這等模樣?……”
搖頭一嘆,接道:“百年一瞬,歲月如流,當年分別猶漆須,如今重逢己白頭,歲月何曾饒過人?二弟,成家了麼?”
算卦的搖頭苦笑,道:“恩兄看看,我們這幾個,除了四弟,那一個是成家的材料?又那—個能成家?再說,大哥都不急,我急什麼?”
獨孤承笑了,轉注書生,道:“四弟。婉姑娘可是已成了愚兄的弟媳婦?”
書生臉一紅,搖了頭!
獨孤承一怔,瞪了鳳目:“怎麼,四弟,難道……”
書生苦笑說道:“倒不是她,恩兄知我?我能害人家一輩子麼?”
獨孤承道:“四弟,不錯,愚兄我最知你。可是,當年我勸你,如今我卻要說你,婉姑娘可不是—個尋常女兒家可比……”
書生道:“恩兄,這個我知道,無如,無如……”
獨孤承道:“四弟,無如什麼?”
書牛苦笑說道:“恩兄?容出去後.我再詳告,行麼?”
敢情,當著外人,置身龍潭虎穴,卻因悲喜而忘險,談起了家常,真是!其實,由此也越見交情之深厚!
黑衣蒙面人突然—笑說道:“對,對,當著我這個外人,總不好說話,還是四先生思慮周到,心思細密,令人佩服!”
書生雙眉一挑,尚未發話!
獨孤承忽地一楞說道:“四弟,這是何人?”
書生道:“恩兄怎不知‘汴梁世家’的老主人?這位便是!”
獨孤承又一怔,道:“四弟,‘汴梁世家’的老主人,愚兄見過多次了!”
書生—震,道:“怎麼?”
獨孤承道:“這個不是!”
黑衣蒙面人大笑說道:“‘百巧先生’說笑話,誰不知我是‘汴梁世家’的老主人?”
書生沒理他,目注獨孤承,道:“何以見得?”
獨孤承道:“身材雖像,但話聲不對!”
書生目中寒芒一閃,道:“恩兄沒聽錯?”
獨孤承道:“恩兄耳目不減當年!”
書生冷哼一聲,右掌如電,飛扣黑衣蒙面人右腕脈。
黑衣蒙面人躲閃不及,一把被書生扣個正著,不由自主地悶哼了一聲,可是他還能挺得住,笑了笑,道:“四先生,這是何意?”
書生冷笑說道:“要問你自己!”
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我要懂還問四先生麼?”
敢情他挺會裝糊塗!
書生冷冷說道:“你是誰,說!”
黑衣蒙面人笑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麼?‘汴梁世家’試打聽,誰不知我是老主人!”
書生目中威棱一閃,道:“我沒工夫跟你嗑牙,說!”
五指猛一用力!
黑衣蒙面人悶哼一聲,身子矮了一矮,道:“四先生,‘汴梁世家’行規嚴厲,可沒人敢冒充老主人!”
書生冷笑說道:“這個我知道!但奉命行事那該當別淪。”
黑衣蒙面人道:“‘汴梁世家’那個敢指使我,恐怕還沒這個人!”
書生冷冷一笑,左掌剛抬!
黑衣蒙面人已然詭笑說道:“四先生,一諾重千金,四先生可不能自抑身份!”
書生手上緩了一緩,道:“我可沒說你賴賭我不能動你!”
黑衣蒙面人笑道:“四先生,我賴賭了麼?”
這話不錯,他沒賴賭!
書生道:“你冒充你那老主人欺我,這該怎麼說?”
黑衣蒙面人道:“跟四先生賭的是我,我輸了,這雙手任憑四先生拿去,我沒賴賭,至於什麼冒充,四先生……”
笑了笑,接道:“我說我是,四先生是要硬說不是,我有什麼辦法?”
書生冷笑說道:“百巧先生可是見過你那老主人很多次了!”
黑衣蒙面人道:“四先生就準知,跟他見過多次面的,就是老主人?”
這話不錯!
書生目注獨孤承,獨孤承道:“他自己說的!”
書生眉頭一皺!
黑衣蒙面人笑道:“是嘍,他說他是,我說我是,二位信誰的?”
這可難了,沒見過廬山真面目,兩個都說是,該信誰的?
獨孤承道:“先入者為主,我信他的。”
黑衣蒙面人道:“我想聽聽‘百巧先生’的理由!”
獨孤承道:“每次他來求我的,都是機密大事,機密大事該不會假手他人,這是你‘汴梁世家’的行規!”
黑衣蒙面人笑道:“找你‘百巧先生’,進入最隱密地道,難道這不是機密大事!”
獨孤承—怔,沒能即時答話!
算卦的突然說道:“我以為不必舌辯.該有辦法判明!”
黑衣蒙面人道:“二先生又有何高見?”
算卦的冷冷說道:“只消取下你那覆面之物……”
黑衣蒙面人笑道:“那有用嗎?恐怕難判明!”
算卦的道:“不見得!”
黑衣蒙面人目閃狡黠色,笑道:“二先生知道‘汴梁世家’的老主人像貌如何?”
這可好,別說算卦的兄弟沒見過,就是“汴梁世家”恐怕也沒有幾個見過老主人那廬山真面目!
算卦的也啞了口!
黑衣蒙面人笑了,笑的好不得意!
書生適時目光凝注,冷笑說道:“看不出你竟有這麼—張能說善辯的嘴!”
“好說!”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那是四先生誇獎,事實由來勝過雄辯!”
書生道:“可惜你說的都不是事實!”
黑衣蒙面人道:“何以見得?”
書生道:“你先答我問話,我要的是誰的手?”
黑衣蒙面人道:“我的!”
書生冷笑說道:“你很機警,再答我一句,你是誰?”
黑衣蒙面人笑道:“四先生豈非多此……”
“—點不多餘!”書生道:“答我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