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在寧勿深結婚之前，百香閣一年一度的店慶也到了，往年店慶的慶祝和規模都比較小，而且也是全權交給陳熙去辦。只是今年有些不一樣，寧勿深的婚禮和店慶的日子差不多，寧爸爸一琢磨，乾脆就一起辦了，所以才有一開始寧勿深老師錯以為請帖是店慶的。

　　結婚除了新人外，最重要的當屬伴郎伴娘了，因為這次婚禮是兩個新郎，寧勿深和越則其實也沒有非得要一個盛大輝煌的婚禮，原本是打算把伴郎這回事去掉的，但遭到了強烈反對。

　　主要壓力來自於寧勿深的姐姐妹妹們，還有兩人共同的朋友，發小們是認定了他們需要伴郎，「結婚啊！沒有伴郎像什麼話？！當然得要！我們這麼多人呢，放心吧，一定讓你們成為焦點！」

　　寧勿深最疼愛的妹妹轉了轉帽子：「哥哥你不想看我穿裙子嗎？一定給你們搞得十分轟動！」

　　「……」越則扶額，不，其實我真的不想。他是很想跟寧勿深真正安定下來，但對於這群看熱鬧不怕事的朋友的建議……還是算了吧。

　　寧勿深在被他妹妹纏了好幾天之後……沒骨氣地同意了，開心說：「那你們來吧，蹭蹭喜氣。」

　　？？？

　　朋友們呵呵一笑，不和你計較。

　　越則回頭給了他一下，「湊什麼熱鬧！」看對方低下頭不說話的樣子又頓了頓，摸了摸青年被他打的地方，「像話嗎？這麼多人一起鬧？」

　　寧勿深眨眨眼，安慰他，「沒關係。他們有分寸。」

　　言語間儘是對自己朋友的信任，越則盯了他好一會兒，算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寧勿深在婚禮當天被這句話狠狠打臉了，尤其是在他們故意做遊戲坑他們接吻的時候，還有他們惡趣味地學他們兩個相處時候的對話場景的時候，寧勿深真想把他們提到武館裡好好交談一番。

　　莫之馨因為之前的事沒有收到他們的請帖，到了武館這裡才知道他們婚期已近，忽然有些感慨，看著即將結婚的兩人還依舊細心地給對方夾菜，熟悉對方發喜好的樣子……突然有些熱淚盈眶。她也很想這樣。

　　傍晚是人們出來乘涼的好時機，在這炎熱地應該令人感到煩躁的初秋，寧勿深卻安穩地坐在台階上拿著摘下來做好的干花編花環，旁邊是睜著渴望的大眼睛的小女孩們，她們都穿著精緻漂亮的小裙子，正是花蕊一般的年華，也是最喜歡這些小物什的年齡。

　　成熟溫柔的青年低著頭編手上承載著好幾個小姑娘的希望的花環，精緻立體的容貌在夕陽的餘暉下平添朦朧和悠然，這就好像一幅畫，莫之馨一開始盯上他也不僅僅是因為他也是同，更多的還有他的臉，說來也好笑，在沒遇見寧勿深之前，她自以為自己雖不是絕世之姿，也應該算得上難得一見了。

　　但寧勿深一個男人的容貌都能輕輕鬆鬆把她壓下去，他雖不是雌雄莫辨精緻柔和的少年樣，但劍眉星目，唇紅齒白，有稜有角，氣質清冷，男人的英氣如今也不罕見，但如他一般將精緻跟英氣結合得那麼好，多一分過柔，少一分過硬，一切都是剛剛好。

　　只可惜莫之馨只能欣賞他的臉，卻沒有動心的感覺，畢竟性別不對，一切都是白搭，她以前一直對男性有著偏見，寧勿深算是一個意外了。

　　卡嚓——

　　寧勿深轉頭，疑問地看著她手裡拿著的手機，莫之馨笑了笑，「怎麼，我不可以拍？放心吧，會給你家那位發過去的。」

　　這算什麼？查崗嗎？寧勿深沒理她，繼續手中的工作。

　　「你們真的打算結婚了？」莫之馨過來拿了一朵花玩，「就這樣，跟他過一生？」

　　「不然呢。到了想結婚的時候，就結婚了，不然還能怎麼樣。」寧勿深給最近的小姑娘手上帶上花環，對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真好……要是有一天我爺爺能同意，我也想跟她結婚。」莫之馨苦澀地笑了笑，「她跟我分手了，你猜是為什麼。」

　　沒等他回答，莫之馨就繼續說了下去，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因為我拖了她太久，因為我想用一段假婚姻去侮辱她……可我真的沒辦法……寧勿深，我真的很羨慕你。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切，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你的家庭，你的家人，甚至是你的感情和婚姻……」

　　說來她居然有些怨懟，「明明我們都是一樣的……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這多不公平啊，你的一切，對於我而言都是一個遙遠的夢想。」

　　寧勿深靜靜地聽她說完，沒有打斷她，也沒有急著反駁，默默遞了一張紙巾給她，讓她擦去不小心流下的淚水。

　　「我躲在你們家，我失去了一切，如果我們能交換……或者乾脆我就是個男人，會不會就不會這樣。」莫之馨只感到挫敗，不僅僅是因為感情上的失敗，還有她一直以來的努力，費盡心思得到的東西，好像在一夜之間一無所有，連灰燼都沒有留下。她一直是驕傲的，看不慣依附於他人的女性，厭惡對感情不忠貞、沒有她能力強的男性，她一直以為自己擺脫了原生家庭的影響，可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是現在才發現，也許她一直厭惡的是她自己。

　　寧勿深沉默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也不知道怎麼去理解她的意思。

　　「也許你說得對，我確實有很好的家人、愛人，我的婚姻不用考慮這麼多，我不用擔心會受到歧視和不公平的待遇，這些都是我受到的饋贈。所以你比我厲害，比我能力更強。」

　　他看著莫之馨，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繼續說下去，「因為你沒有，所以你想去擁有，你付出了許多，當然比我更強，就像你說的，我說白了也只是一個靠著家庭和愛人生活下去的人罷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但你不是，你不想擁有苦難，這也沒什麼好擁有的，所以你要去努力。」

　　「還有莫爺爺，你一開始就騙了他，怎麼能要求他一時間就接受你？這都需要一個過程，我無權去評判什麼，只是說，如果你覺得我的生活是你想要的，那我等著你去擁有。」

　　莫之馨看了他一會兒，發現他躲開他的眼神時就笑了，她以前也以為寧勿深跟她一樣，應當是一個高傲又冷漠的貴公子，不理塵世，不與凡人交往。現在她才發現，對方是個極其溫柔的人，他對生活抱有美好的期望，並且一步步去實現他，都說物以類聚，說不定正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所以他身邊的一切都看上去那麼美好。

　　「你再幫我一個忙吧……我想去找她。」莫之馨望著遠方，黑色籠罩天地，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還有行人行走的聲音，以及路燈溫暖的微光。

　　不管前路怎樣，她都想再去爭取一次，就這樣放棄……她不甘心。

　　送走莫之馨是在第二天，回程時越則也在，兩人一同走在路上時，越則突然毫無預兆地笑了。

　　看愛人疑惑的眼神，他笑著拉住青年的手，「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就是在這裡把你懟在牆上親的……」

　　寧勿深悄悄紅了耳朵，「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不記得了。」

　　對方揶揄地笑著：「真不記得？」

　　「不記得。」

　　越則沒去戳穿某人的言不由衷，「那時候你總不肯親我，還得我主動，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呢。」

　　「你又多想，你不是還小嘛。」

　　「你就比我大兩個月，裝什麼裝。」越則輕笑一聲，轉過去抱了他一下，「你要跟我結婚了哈，不准後悔。」

　　寧勿深頓了頓，琢磨了一下他的臉色，「要不……我再跟你求一次婚？上次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也知道草率。」越則嗤笑一聲，看著對方糾結愧疚的神情，輕聲哄道，「好啦，沒事，我就等著你跟我結婚呢，還管什麼草率不草率的……我就擔心你跟我提分手，不過也沒事，提我也不會同意的。」

　　「我就想這樣一輩子下去。」當然得有你。

　　寧勿深認真地看著他，「得有我。」

　　對方的回應是過來親他，一下又一下，偏偏不親准位置。

　　寧勿深被他撩到了，捏住他下巴，不然他逃開，然後輕輕地、溫柔地給了他一個淺淺的吻，沒有深入，不帶情/欲。

　　一如當年，青澀的少年在陽光下羞澀地交換了一個青澀的吻，再偷偷的牽手，既擔心被人看見，又渴望宣示主權。

　　遠方照相機的光一閃而過，寧勿深回頭，沉吟了一會兒，跟越則對視一眼，「我應該要公開了。」

　　「那好啊，組個CP？」

　　寧勿深慢慢笑了，牽著他繼續往前走，身後一切他皆不管，未來才是期望，當下才是真實。

　　當秋老虎過去，面前這個人，將會是他名正言順的伴侶，他們不需要一紙婚姻，不需要太多人的支持，你和我，家人和朋友，就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