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一

　　蜜月的第一站選在了一個很奇特的地方，大西北。

　　九月的西北已經很涼爽了，兩人權衡再三，決定選擇自駕走環路，西寧開始自西寧結束，路經西北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寬闊的路上沒有什麼人，渺茫天地，只有兩個人互相依偎著，在孤獨和寂寥的世界裡享受溫暖。

　　因為避開了旺季，西北又人少地多，對於兩人而言，也算是最自由和輕鬆的去處了。

　　廣袤遼闊的西北，承載下鳴沙山的滿眼黃色，渺遠寂闊，青海湖的水天一色的魅藍，湖光一色，人影重重，還沒謝完的油菜花輕輕搖曳著身姿。

　　兩人提前訂了住處，準備第二日早起看青海湖的日出。

　　這時候人很少，太陽先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天空層層疊疊染上猶如油畫一般夢幻的色彩，雲和天已經分不清，壯麗的景色面前只能感覺人的渺小。

　　寧勿深和越則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看著似近實遠、茫茫天色的瑰麗夢幻情景。

　　「以前就想和你來看了……沒想到現在才來。」越則不免感歎，當年他們也想這樣什麼都不管，只和自己喜歡的人去想去的地方，肆意放縱，遠離塵世。

　　可年月離去，一晃多年，現在他們已經無法不管不顧，他們身上都有自己未盡的責任，這樣忙裡偷閒，倒也顯得難得了。

　　「不晚。」寧勿深笑了笑，「以後還很長。」

　　越則去摸他的手指玩，兩個人的戒指碰撞在一起，發出輕輕地幾乎聽不見的聲響，他瞇眼感受了一下冷硬的貼籍。

　　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越則離他更近了一些，「又是七年嗎？或許更久？」

　　寧勿深倒很樂觀，「久就久點吧，人還在，就還有機會的。」越則看了看身邊空無一人的環境，湊上去親他，對方現在也不似少年般羞澀抗拒，而是與他一同爭取主權，一點點讓對方染上自己的氣息。

　　後面的蜜月也沒有去什麼特殊的地方，這些年跟著寧勿深全球各地拍戲到處跑，越則總是想找機會跟他親熱，如今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新鮮的地方。

　　寧勿深更不用說，他更加不在意這些，以前忙裡偷閒出來跟越則有回的日子也讓他很開心，忙碌的生活中能有時間團聚，哪怕只是一會也實在是不錯了。

　　西北之旅就這樣走走停停地度過，外界的一切很難侵入到這個與世隔絕的世界，西北向來是神秘又孤獨的。

　　這種神秘在去過一次之後又覺得沒有什麼繼續的必要，寧勿深還給越則買了羊肉串，他不喜歡吃這個，就想看著越則吃。越則一時興起，還湊上去強行餵給他。餵食這種動作在一直以克制為主的寧勿深眼裡還是過分了一些，耳尖一直就紅著消不下去，既對這樣親密的動作心生歡喜，又實在忍不住羞澀。

　　古老的愛情傳說流傳到今人手中，那樣纏綿悱惻的愛情已經不可考，但今人還依偎著，盼望度過餘生。

　　二

　　越則在以前時常會想著如果能和這個人結婚將會是怎樣，他身邊沒有可借鑒的經驗，父母不知成功還是失敗的婚姻其實讓他有些恐懼。

　　只是面對著自己所喜歡的人，又忍不住想著以後，如果能和這個人結婚……人總是會得寸進尺，一開始的時候越則只想著就這樣吧，就這樣做他的朋友，不去打擾，各自安好。

　　那個時候他甚至懷疑他算不算朋友。

　　寧勿深人緣一直很好，比起他這個中途進入他生活的朋友，應當是一直跟他有聯繫的發小更加親密才對。

　　越則以前就跟白真一個班，也是白真帶著他去認識寧勿深的。

　　他還記得對方聽了他名字之後疑惑又懷念的神情，「越則……？你回來了？」

　　白真茫然地追問，但他卻聽不見對方的解釋，只能在心中仔細咀嚼這四個字。

　　你回來了？

　　對，我回來了。

　　有時候心動說不定就在一瞬間，他有時候會想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但現在一想，說不定就是多年的埋藏破冰而出的一瞬間。

　　那一句你回來了。

　　這本不是他的家，可在那一瞬間，他好像只是遠遊歸來的遊子，還能見到曾經心心唸唸的人。

　　可他的嘴太笨，說不出更好的話來回答風光霽月肥馬輕裘的少年。

　　但對方給了他這個機會，寧勿深大概是吃的多吧，16歲還沒到的少年已經接近一米八，而他站在對方面前……簡直像個小孩子。

　　寧勿深摸摸他的頭，「哎呀，你怎麼這麼矮……不這麼瘦啊，小孩子就要多吃飯。」他一把扯下他的手，一瞬間卻有點不敢放開，越則那時候自卑又懦弱，實在找不到什麼語句去反駁他，只能忍著對方喋喋不休的嘮叨。

　　不知什麼時候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寧勿深說要送他回家，他想拒絕，但對方執著地猶如當年，「不行，壞人太多了。」

　　那時候他只以為對方只是想哄著他玩，就像小時候同樣矮小的孩子卻非要看著他走進家門才揮手往自己家裡跑的小孩子一樣。

　　所以他忍住眼淚，壓低聲音，「對啊，那你得保護我。」

　　對方笑著，說當然了。他那時還看不懂面前這個已經分離太久，長大了的人是何心情。他只是在對方這種縱容裡慢慢享受失去太久的溫暖，喝著即使他不在也有的牛奶，進入對方的生活，看著四季更替。

　　直到後來，他知道原來當年他的離開對方一直以為他是被壞人抓走了，那個小小的孩子求著大人把他找回來，在他門前固執地等著，一年又一年，細心做著禮物，後來他逐漸長大，沒再提起這個發小，這一段故事好像沒有給他留下痕跡，這個人或許只是他生命中不太重要的一個夥伴。

　　可是多年之後的一個簡單的介紹，一個許久沒喊出的名字就能讓他再想起來。

　　就像一顆種子，多年耕耘，破土而出。

　　寧勿深說過，他記憶很好。

　　懷念曾經的，沒有遺忘的，不僅僅只是一個人。

　　三

　　越則給寧勿深表白是在一個週末。

　　他先是把人約到家裡，等著人來的時候他不禁感慨自己的膽大，給喜歡的人表白，沒有浪漫的千紙鶴，沒有一封又一封都情書，就這樣甩下一個重磅消息。

　　也不知道他接不接受的了。

　　門鈴響了，寧勿深進來之後給他遞了一袋水果，「阿姨不在？」

　　「嗯。」

　　越則手心冒汗，他穩住自己的聲音，看對方走進來，細心地擺好果盤，轉頭問他要不要水果。

　　「我有話跟你說。」

　　寧勿深頓了頓，收拾好東西，走到他面前，「怎麼了？」看他額頭冒汗不禁有點擔心，輕輕給他拂去汗水，低聲再問了一次，「怎麼了？」

　　難道是不舒服嗎？也有可能。屋內雖開了暖氣，但熱應該不至於，可對方臉頰緋紅，額頭冷汗，神態間還有些緊張。

　　越則猛地抓住他手腕，看對方被他嚇了一跳就強忍著平靜下來，「那個……我想提前高考……早點入學。」

　　寧勿深點點頭，「可以，你擔心嗎？沒事的，我可以多給你輔導一下，你的能力沒有問題的。」

　　越則彎了眉眼，「我不是擔心這個。」他相貌雖不如寧勿深驚艷，但五官端正氣質溫雅，與他是不同方向的好看。

　　「我……我喜歡你。」

　　寧勿深先是嗯了一聲，隨即沉默了一會兒，睜大眼睛，好看的鳳眼都差點被他睜圓，驚愕道:「什、什麼？」

　　越則仔細觀察了一會，看他沒有露出厭惡反感的情緒心就踏實了一半，湊上去摸了摸他的側臉，順著撫摸了一把他的頸項。

　　「就是字面意思啊，我喜歡你，想親你的那種。」本想給他演示一下，但擔心對方暫時不能接受，越則只好惋惜地給他解釋。

　　「……」

　　？？？

　　寧勿深眼睛睜得恢復不過來，被越則一把按在沙發上坐著，他掙扎幾次都沒有站起來，心裡驚濤駭浪，驚雷滾滾，他本想直接告訴越則這是不好的，可是看到對方笑意盈盈的眼睛就莫名說不出話。

　　越則俯身貼近他，「暫時別急著拒絕我……好不好？至少得讓我試試看。」

　　「試、試試看什麼……？」寧勿深不敢跟他對望，沒有退路，只能接著他的話。

　　越則盯了他一會兒，實在忍不住親在他眼睛上，對方反射性地閉眼，抖動的睫毛濃密纖長。

　　「試試看，你能不能喜歡上我……我這樣會讓你覺得噁心嗎？」

　　寧勿深不忍看到他失落陰鬱的樣子，「沒有……不會的。」

　　他在國外多年，其實看到的恐怕比越則還多，同性對他並不是什麼足夠讓他驚訝的事情。

　　只是因為對方是越則而已，他不想讓越則難過，但覺得不拒絕對他也是一種傷害。不過越則卻不會想這麼多，知道寧勿深不會厭惡他就開心了，在學校裡翻看著詩經裡面的情詩。

　　盼望著有一天，對方能以同樣的情詩回復他。

　　四

　　專屬於你一個人的情書:

　　我不會寫這些從前讓我覺得膩歪的句子，但遇見你之後這些就好像成了我的一部分，我想以最熱烈最溫柔的句子來表達我對你的喜歡，但我相信你看了會羞恥地不願繼續。

　　我也想寫出你的萬分之一好，告訴你我為什麼喜歡你，但我貧瘠的語言無法告訴你你有多好，對於我而言，你就像每晚我書桌上的檯燈，還有每天都不間斷的牛奶。

　　我不喜歡牛奶，也不喜歡疲勞的學習，但因為你，我覺得這一切都是美好的。在書桌前我能想起你一字一句說的題目，手機裡有每一次我們的聊天記錄，你可能覺得這些太過於矯情，但這些都是我想告訴你的。

　　你喜歡不喜歡我，現在對於我突然沒有那麼重要，我還能繼續和你相伴，你繼續對我好，我繼續努力去報答這份好。這就是我所想的，雖然我依舊會期望著你和我能牽著手，就像學校裡偷偷摸摸的情侶一樣，在無人的角落接吻和擁抱。但人總要知足，現階段來說，這樣就足夠了。

　　拍戲的時候希望你好好休息，你努力我無管你，但別抽煙了，真的不好，回來的時候，能夠在學校門口等我一會兒嗎？一會就行，我沒有太多時間，你總讓我分心，你在我旁邊我只想著你，所以你就遠遠地讓我看上一眼就行了。

　　天氣熱了你別等我太久，要不然我等你也行，就在你家門口那條巷子，看你一眼就走，暫時我們先互不打擾，牛奶我不想斷，如果你願意，能夠繼續嗎？

　　結婚之後寧勿深清理書房時又看到了這封情書，信封的邊角已經有輕微的磨損，但紙上黑色簽字筆書寫出的溫柔的情意他依舊能夠感覺到。

　　越則看他站在那不動，湊過來看了一眼，笑道:「你還留著呢？這麼喜歡我以後多寫幾封給你？」

　　對方看了看他，「一封就行了，不用寫我也知道。」越則對他的感情始終是外放的，那個時候他出去拍戲其實也有一點想逃避的心思，但這人沒給他逃避的機會。

　　他把一切的心意擺在他面前，告訴他這不是玩笑，並且等著他回復。

　　最終他還是敗在了這樣溫柔又不容反駁的感情下面，回來之後就按照他的方式也給他告白了。

　　那時候越則其實已經猜到了，還故意逗他，逼他說出那幾個字，然後給了他平生第一個吻。

　　一年又一年，或許時過境遷，但還沒有物是人非，他們都還好好的，保存著對方的心意和自己那份悸動。

　　對於他們來說，結婚不是終結，而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