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這裡是花城邊界國道的出入口。

　　軍隊帶著大量百姓離開不久，道路上還零星走著一些從城裡逃出來的行人。

　　這裡顯然剛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兩側的店面被炮火熏得漆黑，汽車被雜亂地推擠到路邊，滿地的血污裡倒伏著殘缺的屍體，有人類也有魔物。

　　基本沒什麼人敢獨自在這種環境下行走。人們三五成群地跨過硝煙，小心翼翼順著道路前行。

　　「哥，你看那個妞。」一個理著平頭的小年輕向他的同伴說話。

　　同行的男人們轉頭看過去。

　　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女子獨自背著包走在路上，她身材苗條，皮膚白皙，五官清秀，帶著一股不諳世事的清純味兒。

　　幾個男人就一起吹了個口哨。

　　女人的目光朝他們撇了過來，溜了一圈移開了，既沒有像讀書人一樣對他們這種社會青年露出不屑的表情，也沒有像他們平日裡接觸的那些女人一樣露出嫵媚的笑來。

　　「多正的妞，我去試一試。」小平頭挽起袖子。

　　「別去。」一個三十左右，帶著金鏈子的男人拉住了他，「那不是你能招惹的。」

　　他甚至攔住了所有同伴，特意放緩了腳步，和那個女子拉開距離。

　　「看清楚了，她手上拿的是什麼。」男人低聲對自己的小弟解釋，「是手槍，那不是普通警用制式的，是高級貨。她腰上那柄刀已經見過血，砍得不知道是人還是怪。衣服上粘著的都是怪物身上的液體。這絕對不是個簡單的女人，你們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都把褲腰收緊點，別給哥惹事。」

　　小平頭縮了縮肩膀，不敢再說話。

　　楚千尋慢慢走在路上，這裡是戰況最劇烈的區域，有另外一隻鈍行者肆虐過後的痕跡，留下了大量士兵的屍體。

　　但她沒有找到那隻應該很顯眼的鈍行者屍體。

　　很顯然只有軍方才有力量在這個時候將整個怪物的屍體一起運走。

　　他們會組織科研人員對這隻特殊的魔物全面解剖，也許就此率先發現魔種的秘密。

　　難怪在後世，最初強大的聖徒大部分出現在軍方。

　　全球各大國家機器解體之後，各種大中小形的營地在各地出現，分崩離析的前軍方力量也逐漸演變為各種勢力團體。

　　初期大型的避難營地都被這些手握著殺傷性武器，並擁有大批量聖徒的軍事團體掌控。

　　直到後來民間研究組織「神愛」集團崛起，部分強大的個人傭兵組織湧現，才打破了這種格局。

　　若不是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人魔」葉裴天出現，用他那令人絕望的黃沙覆滅了神愛集團的無數據點城鎮。

　　到楚千尋重生之前，那個打著為全人類共謀福利口號的神愛集團可能已經將自己的勢力覆蓋了整個中原地區。

　　即便到了現在，想到那位殺人如麻的「人魔」，楚千尋還是忍不住戰慄了一下。

　　沒事，葉裴天那個魔王的勢力範圍在北方，我只要繞著他走就行，楚千尋在心裡想。

　　她來到一間不起眼的倉庫前，確認了沒有人破壞門鎖進入，楚千尋拉起了卷閘門，閃身進入了這間小小的倉庫。

　　倉庫裡停著一輛性能良好的悍馬，車的後備箱裝滿著實用的物質。

　　楚千尋打開手電，確認了倉庫的安全，鎖上卷閘門，坐到了車子的後排座。

　　她靜靜地坐在黑暗中等待。

　　上一次，她就是在大致這個時候發現了自己可以奇妙地控制手心周圍的氣流，同時當時十分疲憊的自己，雙腿和手臂一下就變得充滿了力量，眼睛能夠看得更遠，耳目也清明了起來。

　　那時接近走投無路的她簡直是又驚又喜。

　　隨著時間的流動，楚千尋再度體會到她的身體在短時間內被修復的感覺，酸脹的手臂和雙腿都恢復了力氣，全身充滿了精力，身體各項機能都在明顯的提高。

　　但她沒有像上一次那樣發熱，也控制不了任何東西。

　　她根本發現不了自己有何不同之處。

　　正常人，第一次出現異能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病理反應，例如出現發燒，嘔吐，眩暈等現象。越強大的異能，進化的病理反應越顯著。

　　昨日中午十二點正，從天而降的那一批魔種，不論落到的是人體，植物，動物還是土地，都會立刻融入，再也無法分離。

　　當時許多人因為害怕，都主動避開了。

　　但後世有一種說法，說是得到這批初始魔種的人異能最為特別且強大。

　　為了得到更好的異能，楚千尋主動在天降魔種的時候，伸手接住從異星降臨的第一批魔種。

　　但顯然她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她的異能弱到甚至於都還顯現不出來。

　　楚千尋有些失望，她猶豫了片刻，拉開口袋的拉鍊，拿出那兩枚棗核大小的晶體，借著手電的光用礦泉水細細清洗乾淨。

　　通透的晶體微微泛著綠色的光，好像最完美的寶石一般，任誰也想不到這就是一切災難的根源。

　　魔種對後世所有具有異能的聖徒來說，都是一種又愛又恨的致命誘惑。

　　他們依賴魔種提高能力，但又害怕魔種將他們化為魔物。

　　聖徒能服用的只有和自己等級相同的魔種，若是勉強服用高階魔種，那得到的下場就只剩下一種——失去自己的意識，化為猙獰恐怖的怪物。

　　異能按照強度被劃分為各個等級，當在某個階段異能強度升到飽和之時，如果不突破等級限制，那能力就將局限於此，永遠不再提高。

　　越到高級別，突破等級界限將變為越發困難的事情。

　　在「臨界」之時，服用下一等級的魔種，有很大概率成功進階為高階聖徒。

　　為此有不少人在能力達到極限之後，忍不住誘惑，會冒險服用下一等級魔種。

　　大家於是了個約定俗成的習慣，聖徒服用魔種進階的時候，必須請自己的親朋好友「守護」。

　　這個守護並不是普通意義的保護，而是若服用者沒能成功進階而出現魔化狀態，守護的人必須在他們徹底魔化之前，砍下他們的腦袋。

　　即使這樣，聖徒進階之時墮落為魔的事件依舊時常發生，人們將其稱為「墮落者」。

　　低階「墮落者」將被自己營地內朝夕相處的同伴們消滅。

　　而高階「墮落者」帶著他們生前強大的異能，將成為對人類威脅巨大的妖魔。

　　楚千尋手上的是一階魔種，是她可以安全服用的魔種。

　　她決定服用一枚，進一步激發自己的異能，看一看倒黴的自己到底得到的是什麼能力。

　　楚千尋閉上了眼，將一枚小小的綠色晶體吞入腹部。

　　片刻之後，她開始覺得周身有些發冷，這是服用魔種之後出現的正常反應，她給自己蓋上了一條毛毯，在黑暗中蜷縮起身體，躺在了越野車的後排座椅上。

　　忽冷忽熱的她漸漸陷入沉睡之中，

　　一片漆黑中，她恍惚看見了一點瑩瑩發亮的綠光。

　　她隨著那點小小的光芒不停地向下墜落，最後輕飄飄地落在了一片柔軟的綠草地上。

　　「千尋，千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在喚她的名字。

　　眼前漸漸亮起了光。

　　楚千尋的眼睛濕潤了，

　　她看見了許久不曾見面的父母。

　　爸爸，媽媽，你們都去哪裡了？我怎麼好像已經很久沒見你們？久到感覺過了一輩子。

　　楚千尋在心裡說。

　　「傻孩子，爸爸媽媽永遠都陪著你，在這裡陪著你呢。」

　　母親的聲音既遠在天邊，又近在耳側。

　　父親像平日一樣溫和地笑著，和母親一人一邊牽起楚千尋的手，慢慢走在陽光明媚的草地上。

　　前方出現一道泛著耀眼黃色光芒的大門。

　　楚千尋停下腳步，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

　　「別怕，孩子，你能行的。這一次，你一定能找到自己心裡想要的東西。爸爸在這裡看著你。」

　　父親輕輕推了一下楚千尋的肩膀，

　　「對，我能行的，沒有什麼好怕的。」

　　楚千尋抬起頭，一步跨入了明黃色的光圈中。

　　***

　　楚千尋在黑暗中醒了過來，她摸了把臉，滿臉都是淚。

　　自從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她已經很多年不再做這種夢。

　　許久不見的父母，依舊和活著的時候一般溫柔地鼓勵著她。

　　爸爸媽媽看著我呢，楚千尋對自己說，不論我得到了什麼異能，這一次我都能把自己的人生走好。

　　她張開了自己的手，一道朦朦朧朧的黃色光圈圍繞著她的手掌。

　　祈……祈禱者？

　　楚千尋愣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得到了一個如此雞肋的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