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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歸》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變故生

  進入塗國,一行四人都舒了一口氣。於姜先君臣三人,三人結伴兒,還被個女孩兒照顧了這麼久,苦活累活幾乎全是人家乾的,這滋味,是個有氣性的雄性都受不了。於衛希夷,遇到人煙了,她就不用過於發愁吃飯的問題了,一個熊養三個人,壓力也很大。

 一旦接觸到了人羣,老如容濯、幼如姜先,腰桿都挺直了一些,臉上也有了光彩。與塗人接觸,也恢復了昔日之從容矜貴。任續揚聲問︰「此間可是塗伯之地?」

 幾個塗人農夫本在田間掘渠,哀聲嘆氣,聽到叫喊聲也愛搭不理的,還用方言嘲笑︰「哪裏來的閑漢?說話怪腔怪調。」取笑完,又在田間挖地,忽然,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品出不對來︰「我怎麼聽這音像是正音?」

 擡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幾人身上的衣服都有些髒,樣式卻還在。除了衛希夷一看就是蠻人,其餘三人可都是規規矩矩的寬袍大袖。謝天謝地謝聖王,他老人家定製之後,貴族穿什麼樣質地樣式的衣服、平民穿什麼質地樣式的衣服、奴隸又是個什麼樣子,層次分明。

 農人驚疑地互相使著眼色,齊齊走上田埂,走近了越發惶恐——衣服雖有些破損,卻不是舊衣,明顯是近期才扯壞了一點。農人雖不識三人衣飾之華美,卻會對比,每每有貴人路過時,也曾圍觀,容濯等人的衣飾比起路過的貴人好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再看面相,皆是白皙秀美,其中任續膚色略深些,也是五官端正的魁梧大漢,農人之心便先怯了。

 在潮濕的泥水地上跪下,為首年長的農夫顫抖著,盡力模仿著正音︰「不知貴人要問小人何事?」

 容濯和藹客氣地道︰「此乃公子先,吾乃公子之師,此地可是塗伯之國?」

 老農從未與這等身份之人答過話,結結巴巴地,還有些顫抖,四人也極有耐性地聽他說完——此地正是塗伯之國。容濯含笑道︰「如此,煩勞老丈代為通報塗伯,便說唐公之子前來拜訪。」

 幾個農人湊在一起嘀咕了幾句,由老農請求要個信物。印信不可輕易離身,若是塗伯親至,給他看一看倒是沒問題的。姜先打袖子裏掏出一方素白的絲帕來,捏著一角,絲帕迎風擺︰「將這個拿去給塗伯。」

 【原來唐國來的貴人們是用手絹兒當信物的呀?跟咱們國用印當信物不一樣嘿!】幾個農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衛希夷得承認,自己是個好多管閒事的性子,忍不住說:“他這塊手帕的織法尋常人學不來,拿去給認得的人看,就知道來歷了。”

  農人本沒將她瞧在眼裏,中土之人瞧不上南蠻人,塗國雖也是偏僻之地,卻自認比蠻人要文明高貴些。看衛希夷的衣飾,就沒將她視作上邦貴人。驟聽她這一句,才知道自己想左了。當下有兩個年輕農夫,將手在衣服上蹭去泥土,小心地將絲帕揣到懷裏,飛一樣地跑去城內報信。

  塗國是在冊的國家,容濯約略知道它的情況,對姜先和衛希夷兩個人介紹:“塗地並不大,塗伯在南,有城三,民數萬而已,”又順便誇讚了姜先的祖產,“比我唐國有大城十六小城四十,民以百萬數,塗乃小邦。”

  衛希夷默默地記下了,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這些農民的打扮與蠻人也不同,他們的衣服以棕、褐、灰、黑等沉色爲主,身上也沒有蠻人喜歡紋的刺青。再看他們的工具,也用鋤、鍬等物,材質也與衛希夷熟知的骨、蚌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容濯與老農攀談起來,詢問塗國現狀,老農知無不言:“王伐西戎,我主因腿疾不能相隨,命太子將兵三千相隨。”

  兩人一問一答的,衛希夷聽得頗覺新鮮有趣,手肘輕輕搗了姜先兩下,問道:“到了中土,都是這樣說話的嗎?”似南君周圍親信人等,如衛希夷家,也都習正音文字,遣詞造句卻是帶着蠻人的習慣,直白簡單。到了中土,雖是邊陲小國的農夫,也與蠻人那麼些微的不同。

  姜先終於有了發揮的餘地,給衛希夷講說話的注意事項:“是與蠻俗有些不同。似與這些國人講話,稍稍留意即可。若與野人說話,可以隨便些。一會兒見到塗伯,你先不用理他,聽我同他講,你那麼聰明,多聽一陣兒就明白了。”

  另一廂,任續左耳朵聽兩小說話,右耳聽老農終於求容濯給講個情:“今歲雨水太兇,開花抽穗時遇到雨水,收成不佳,還請貴人美言,減些稅。”容濯先請示姜先,姜先正正衣冠,似模似樣地道:“我當勸塗伯共體時艱,若塗伯有難言之隱,我爲老翁填今年稅賦。”

  在老農的感恩與衛希夷驚訝讚許的表情裏,姜先找回了做邦公子的感覺。衛希夷看他擡頭挺胸一副小公雞的樣子,頗有點欣慰——從病雞崽養成小公雞,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呢。

  不多時,塗伯派出了親信來迎“公子先”。

  來者是塗伯出戰時充任御者,非戰時充任護衛之長的親信之人。若姜先是真,也不算無禮,若姜先是假冒的,塗伯不曾迎,便不是識人不清被矇騙。來者是個留着三綹長鬚的中年人,自稱是塗伯同族,同爲姚氏,長袍寬袖,頭冠比容濯的小而簡單。容濯迎上去與他交談,一口純正的正音先令這位親信消了不少的疑慮。

  兩人再提及奚簡,容濯能說出這是申王的採風官“遒人簡”[1],又說其相貌,兩下都合得上。原來,奚簡從南君處跑路,又盡力避開荊國,回程拐到了塗國,與塗伯還打了個照面,也略說了一下見聞,其中就包括姜先。

  身份確定了,來人不敢怠慢,親自駕車,請姜先上車,姜先微微頷首。登車後,容濯與任續也緊隨其手,姜先向衛希夷伸出手來:“上來呀。”

  衛希夷有些猶豫,她怕姜先力氣小,反被自己給拽下來。注目姜先,衛希夷一咬牙,還是將手搭到了他的手上——大不了少用點力氣,一見不對我就跳下來好了。

  姜先這次也爭氣,居然將她拉了上來,惹得使者有些側目——這蠻女是什麼身份?怎地公子先親自拉她上車?他原以爲衛希夷是姜先從蠻人那裏帶回來的侍女,現在一看,又不大像了。

  得想個辦法,摸清這女孩兒的身份,纔好打算。

  一路上,使者與容濯東拉西扯,還說了任續的傷:“我國醫工還是不錯的,您的傷口還要再作包紮。”繼而便扯到了衛希夷身上,問:“要如何安排?”

  讓他吃驚的人,姜先君臣三人,一齊看向衛希夷,居然在徵求她的意見。這便有些奇怪了。使者暗暗記在心裏。

  衛希夷還真有些要求,她記着容濯的提醒,她的衣服得換成中土的樣式了,還想要司南和羅盤。地圖倒沒提要求,因知地圖難得,一般人都不會拿出來送人。不過也不怕,容濯那份地圖,她看過了,等會兒跟塗伯要張白絹,或者羊皮什麼的,她可以自己畫。倒是指方向的傢什得來一個。不給也行,告訴她怎麼做,她自己做。

  使者暗暗稱奇,心道:這世上能讓公子先這等身份的公子對她如此有禮,還隱約有些討好的女孩子,能有幾人?只怕王的女兒也未必能有這般禮遇。還有容濯,是公子先的老師,合該更矜持。任續也是勇將,怎麼這般給她面子。要不君臣三人的身份是假,要不這女孩兒另有古怪。須得試她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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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很快便到了塗伯所居之城,小國的國名即是城名。到得城門,已有些百姓圍觀了,使者命守卒飛奔報與塗伯,自己放慢了車速。衛希夷好奇地打量着道路兩側,行人面上麻森裏透着好奇,他們的衣服比城外農夫的要好些,色彩仍舊不鮮豔。房舍與南國有了明顯的區別,不再是幹欄式與吊腳樓,皆是土房,從地基起夯土牆,上覆苫草。也有一些比周圍高大些的房子上覆的是瓦片。

  房子的裝飾風格也與衛希夷熟悉的王城有很大不同,總的來說,色調柔和了不少。

  到得塗伯所居之宮,比起南君的王宮小了不少,風格也一如塗城之柔和偏暗,唯有硃紅的大門和廊柱讓人感受到其威嚴。塗伯的氣勢比南君渾鏡也弱了不少,其剛毅堅定甚至弱於屠維,一張中年滄桑的面龐上透着些愁苦之色。

  見了塗伯,姜先便展示了自己的印信。塗伯識得印信,態度便驟然熱情了許多,帶着焦慮的臉上綻出了大大的笑來:“果然是公子先,公子自己,就是明證,何須印信?這幾位是?”

  姜先介紹了兩位託孤之臣,最後語氣挺鄭重地道:“這是希夷,衛希夷。是我摯友!”端的是擲地有聲。他心裏挺想將這關係再搞得近一些的,只因害怕衛希夷否認,先將關係定格在了朋友上。

  還好,衛希夷沒有否認,姜先一樂,笑吟吟地,與塗伯說話也和氣了許多。國小人少兵弱,塗伯確認了姜先的身份後,就顯出點怯意來,對姜先禮遇非常,愁苦之色也減了很多。親自將四人迎到自己宮中,語帶歉意地道:“鄙國地處偏僻,物產不豐,公子降臨,無以侍奉,委屈公子了。”

  姜先含笑道:“背井離鄉,得君款待,不勝感激。”

  塗伯很有心將自己女兒許給他,擺出和善面孔,安排給他們洗沐更衣。

  一行四人就等着這句話,許久沒有好好洗沐了,頭髮都打結了。姜先被人侍奉慣了的,洗沐之後,新衣雖不如自己穿慣了的好,勝在乾淨整潔,打扮一新,攬鏡自顧,又是一枚清俊的小公子了。只是不知道長辮子換上新衣服,又是什麼樣子呢?

  姜先有點焦急地等着,催問了好幾遍:“他們都洗沐好了嗎?”

  其實,衛希夷動作比他快多了。衛希夷生活一向能夠自理,只因頭髮又長又密,不易擦乾。等擦乾了頭髮,梳頭的女奴才發現,因爲一直編辮子,衛希夷的頭髮自頸後開始集體帶着有規律的彎曲,又費了些勁兒,纔將她頭髮梳作雙髻。

  梳洗完畢,她又詢問了自己的舊衣,尤其是藍布袋子,將袋子與自己的刀、匕都拿了回來隨身帶了,纔去找的姜先。

  姜先正在殿中踱步,容濯來了,任續傷口換好藥也來了,獨缺了衛希夷,姜先就坐不住了。好容易聽到腳步聲,他忍不住奔了出去,一看之下,又呆了一呆。硃紅的錦衣、絳色的鳳鳥紋,長長的下襬隨着輕快的腳步翻滾出小小的浪花,像踩在雲彩上。漂亮秀氣的臉蛋兒洗得乾乾淨淨的,項掛明珠串,腰懸美玉。唯一不襯的是耳墜,看起來像是貝殼做的,這個塗伯,是什麼意思?

  疾步上前,姜先努力繃着一張俊臉,湊上去低聲問:“她們欺負你了?”眼神非常不善地掃向衛希夷身後的女奴。

  衛希夷情緒不高,還是答道:“沒有,水是溫的,衣裳是新的,都很好。”

  姜先擡手,指尖離耳墜數寸,悄悄地說:“那這個呢?這墜子不對。”

  衛希夷眼圈一紅,兇巴巴地問:“我自己做的,哪裏不好啦?”

  “誒?”馬屁拍到馬腿上,不過如此,姜先尷尬了,“你喜歡這個呀?”

  衛希夷抿抿嘴:“姐姐跟我要了好幾次,要成親的時候帶,我知道她是哄我開心的,嫁給王子她什麼都不會缺的……我……我只顧着玩和淘氣,都沒有做好給她……”

  姜先手足無措,心裏最渴望能幫她、護她,可一看她委屈了,心裏甭提多難過了,寧願自己一直憋屈幫不上她,也不想她不開心。情急之下,大聲說:“復國後,我給她最好的祭祀,一定能將首飾送到天上給她。”

  擦擦鼻子,衛希夷一揚下巴:“嗯。”

  姜先小心地打量衛希夷,看她眼眶慢慢恢復了顏色,寬大袖子裏伸出兩個指頭尖兒,在空中走走走,走到衛希夷袖口,勾起她的袖口:“來嘛,老師已經等着了。”

  女奴們交換了個眼色,其中一人悄悄離開,將發生的事情如數報與塗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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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塗伯在自己殿中踱步,等着彙報,聽女奴如是這般一講,面上愁容更勝。他的夫人坐在案後,問道:“那個小姑娘雅言說得很好?”

  女奴恭謹地答道:“是。”

  塗伯夫人問丈夫:“會不會是隨公子先遊歷的唐人?到了蠻地因爲變故換了衣裳?若是這樣……”說着,眉頭也皺了起來。

  塗伯道:“還是要試一試她的身份的。若是尊貴……”

  夫人截口道:“尊貴不尊貴,你都想將女兒嫁給他,不是嗎?我只想知道,她是無依無靠的蠻人,還是有根基的唐人,她的性情如何,她是公子先預定的妻子,愛妾,侍者,還是重臣之女,抑或真的是摯友。好知道女兒將要面對什麼,要怎麼與陪同公子先患難的人結交。”

  塗伯喪氣地道:“是我無能。”

  “有能又如何?公子先的父親也不弱,虞公也不弱,虞國太叔更是能臣,但是他們遇到了王,反而不如無能些。我國小,只能虛與委蛇,以圖後事。不如試上一試。”

  “如何試?”

  塗伯夫人微笑道:“你傻了嗎?不是要設宴款待公子先嗎?他們一行四人,個個都不像是奴僕,自然是都有座的。看座次。公子先必要禮敬,唐公託孤之臣的身份我們都知道了。派人去問一下,那位小姑娘坐在哪裏,位次如何,就知身份如何了。”

  塗伯大喜,起身對夫人一禮:“夫人英明。”

  夫人翻了個白眼:“還不快去?”

  塗伯即命人去詢問位次安排,衛希夷無可不可:“我能跟着去看看就行了,這裏與我們那兒好些不一樣,我正想學一學。坐不坐也無所謂,不能與宴也無所謂,等會兒給我點吃的就行。我也呆不久,給我個司南,我明天就能走。”

  容濯與姜先表情都嚴肅了起來,任續更是直言:“這怎麼能行?”

  容濯看着姜先,慢慢地道:“當然不行,希夷位次,不能隨便。”

  姜先慢慢地、試探地問:“在我左手邊,可以嗎?”

  其時以左爲尊,所以姜先問得慢。容濯含笑道:“可。”

  塗伯試探出這樣一個結果來,與夫人面面相覷,他眼巴巴地等着夫人出個結論。夫人閉目半晌,扶額道:“這些人吶,果然是上邦大國之人,小小年紀也不是我等能夠琢磨的。夫君,遇到比自己聰明的人,咱們就不要耍心眼兒啦,直來直去纔不會惹人厭煩。”

  塗伯灰心道:“也只能如此啦。”

  塗伯攜夫人、子女、心腹之臣,宴請姜先。塗伯與南君不同,南君只是掛個名的諸侯,塗伯卻是中土長久以來排過次序的國君,相較起來,身份在姜先之下——主要是國力弱,哪怕姜先現在流亡,份量也比他重。

  兩人並列上座,姜先在左,塗伯在右姜先左手第一位,正是衛希夷。衛希夷毫不怯場,塗伯這排場、個人的氣場,比南君可弱得多了。她很想讓容濯坐在前面,自己坐在末席的。一來容濯年長,二者容濯與姜先更親密,三來她也敬容濯半師之誼。

  容濯卻在塗伯使者走後神神祕祕地問她:“這裏面的學問,你學過沒有?”

  這個當然是知道的,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是長者居上,幼者居下。容濯卻不解釋,以眼色示意姜先來說。姜先得到了機會,也要表現一下自己:“既然位次有講究,那麼反過來呢?”

  衛希夷頓悟:“尊者上,卑者下。塗伯知道你們,不知道我是誰,所以要試探?將我安排在上面,就是讓他們試探不出來?我只是個年幼的女童,卻坐在公子老師的前面,他們都會糊塗?”

  姜先的解釋只說了個開頭,張了張嘴,最後只吐出一個音來:“對。”

  衛希夷彎了彎眼睛:“謝謝你告訴我。”

  姜先又開心了。

  衛希夷卻撇撇嘴:“不過塗伯好笨呀,他只要設夠了席位,我們一入席,他不就看到了嗎?爲什麼要先問?不是告訴你他在試探嗎?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容濯撫掌大笑:“正是正是!還是件難事,所以他舉止失措了。公子、希夷,人一急,就容易多做許多徒勞無功還會露出破綻的事情,尋常人遇到些事兒,話就會變多。到了塗伯這樣的人,事就會變多。我等靜觀其變就是,反正,他這麼試探,應該不會對我們不利。”

  兩人坐穩,上來佳餚美酒,賓主互相致意。姜先總覺得這飲食看起來鄭重,卻不如陶盤上略加點帶腥氣的魚油煎出來的好吃了。塗伯還道他矜持又有禮,心中讚歎了好多次“真是上邦氣概”。

  酒過三巡,塗伯得夫人指示,直白地詢問了姜先的婚姻狀況。姜先微微一笑:“我年幼,且未議此事。況且孤身在外,不敢自專,此事須得家母。”

  塗伯與夫人手上一頓,表情變得有點奇怪,容濯問道:“怎麼?二位爲何如此失態?”

  塗伯目視夫人,夫人面露難色,須臾,下了決心:“公子游學在外,又到了蠻荒之地,音訊不通也是常理。或許不知道,王與西戎僵持,犬子亦蒙調隨徵。兩下不分勝負,王納戎王之妹爲次妃而歸。現在,約摸回到天邑了。犬子略有微功,隨王還都受賞,這個……傳來消息,王遺使陳國,求娶陳侯之女。”

  姜先懵了一下,擰過頭來,隔着衛希夷去問容濯:“我有多少姨母?”他的母親就是陳侯的女兒,他記得一共有八已經出嫁的姨母,沒嫁的幾個小姨母比他還小呢!更重要的是,他沒聽說哪個姨父死了!姐妹裏就他生母一個寡婦!還被接回娘家了。

  容濯顧不上回答,問塗伯夫人:“夫人的意思是?”

  沒錯,那個給姜先父親以巨大壓力,逼迫得姜先父親英年早逝的申王,他想當姜先後爹。

  塗伯果然是有心事的。衛希夷猜對了。

  連樂工都被這樣的變故壓抑得不敢再奏哪怕一個音符。

  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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