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没想到
明知道自己要低調,還是忍不住地想給長辮子解圍。在出聲之前,姜先又撿回了之前丟掉的一點自信,並且再次確定自己對長辮子的判斷: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她不在行,果然是要人看着的。
而在說完話的剎那,他就後悔了。
許多人都會有這樣一種經歷,在做某件自爲是扭轉乾坤、拯救世界、劇情節點的事情之前,腦補得自己拉風得要命,簡直就是救世主,在做的時候,覺得世界的光芒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可以名垂青史、令人感激涕零,等到做完了,便後悔了,覺得自己剛纔就是個二逼。
當衛希夷衝他“pika”的時候,姜先已經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情緒無可遏抑地滑到了最後一個階段——二逼透了。
申王沒有點頭應允的時候,姜先就後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叫你蠢!幫了倒忙了吧?你要人家怎麼在少了兩根弦的情況下彈一首曲子來?還要隨便彈彈就彈出樣子來?
這不是在添亂嗎?!!!
突然就覺得蠢得需要拯救的是他自己。
姜先一路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申王也是哭笑不得,姜先能想到的,他自己也能想到。申王並不拒絕相信世上有神童,卻不能冒這個險,尤其——我已經看到祁叔準備救場了,你來裹什麼亂?是啦,姜先看起來完全是好心,比起那個比他年長數歲,卻依舊只會惡意添亂的虞公涅是完全不同的。可結果卻是幫着虞公涅作了一回亂。
事已至此,申王飛快地考慮是不是自己下去救個場。哪怕衛希夷表現得無所畏懼,申王也不能讓他精心安排的、安撫人心的宮宴往一個奇怪的方向滑去。
專業收拾爛攤子一百年的祁叔玉從容出現了,他依舊笑得輕風拂面:“公子莫急,今日是王之盛宴,我教出來的學生不奏我教的曲子,我是會遺憾的。”說話間,親自爲琴上了弦,又調了音,笑着對衛希夷道:“你吹笛,我彈琴,可好?”
笑語殷殷,衛希夷呆呆點了頭,這會兒就算祁叔玉說太陽是方的她也……那個不能點頭,她會問問爲什麼這麼講,而不是一巴掌糊到他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上去——太美了,捨不得打。
有一種人,就是有本事將簡單的話講得讓人難以拒絕。
申王對姜先招手來:“來來來,到我這裏來,祁叔親自奏琴,連我也不能經常聽到的。你先聽這個,聽完了,再向女郎討教,可好?”
姜先整個兒都僵硬了,衛希夷小聲提醒:“你先過去,等會兒我抽空找你啊。”姜先又僵硬地點了點頭,再僵硬地走到申王面前。申王又喜他有心解圍,又憐他好心……也沒辦成好事兒,笑着將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了,輕聲對他道:“誰都有這麼一回,你能看出來女郎需要解圍,已經很不容易了,辦法可以慢慢學。”
姜先有些魂不守舍,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辦法的問題。如果發聲的是申王,他甚至可以不用什麼摘琴絃的辦法,完全可以隨意換曲。自己還是唐國的公子,這裏卻不是唐國。在唐國,無論他說什麼,只有附和的人,在這裏,國君不是他的父親,他沒有在唐國時的待遇。
琴聲響起,如珍珠落玉盤,笛聲緊隨,似羣鳥啾鳴,太叔玉與衛希夷的表演也沒有任何的紕漏,彷彿真的排演過許多次一樣,申王甚至覺得,這一次虞公涅大概是真的沒有想砸場子,只是習慣性地跟他叔叔作個對。申王的怒意消了不少,依舊打定主意,稍候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讓祁叔玉好好管管這個混帳侄子。
美妙的音樂讓時間過得很快,彷彿只是一眨眼,一曲終了,申王讚道:“妙!妙!妙!此曲今日第一,可有不服者?”
並沒有。
申王含笑着將衛希夷也表揚了一回:“不錯不錯,能與祁叔相和的人終於出現了,”加以賞賜之後又開玩笑說,“原本這些都是你的,現在要分與祁叔了。”
衛希夷“咦”了一聲,驚訝地道:“太叔是我老師,因他所授技藝所得的,本來就有他的份兒呀。”
申王大笑,又命再加賞賜,將她着實誇讚了一回,道:“知道尊師,近乎得道呀,阿玉教導,終於沒有白費。”
虞公涅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壓下了想衝王翻白眼的衝動。
長長的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會開始不斷有人更衣。衛希夷與姜先便是在這樣的藉口下見面的,既然答應了要與姜先見面,她就會努力地去做到。於是悄悄地對女杼說了一聲,得到首肯之後,她便去找了夏夫人幫忙。夏夫人也痛快地答應了,派了自己的侍者與姜先的侍者咬咬耳朵,姜先也用同樣的藉口,繞過大殿,在殿後看到了衛希夷。
夏夫人說一聲:“快些,我在那邊等。”便識趣地退到了一邊,留下空間給小少年和小少女。
姜先硬着頭皮道:“剛纔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衛希夷“啊?”了一聲,旋即道:“沒有呀,五絃我也彈得來。我也覺得五絃更好些,我回去就試着做一張五絃的琴。”
是呵,她的眼裏總是沒有難事。姜先鼓起勇氣,問道:“如果我回唐國了,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衛希夷心裏是捨不得太叔玉這樣的老師的,不過雞崽是與她共患過難的,她也沒有一口回絕,而是說:“那我得問問我娘。”
姜先道:“虞公涅不是好人,連太叔都要受他折磨,何況你們?就算爲了你娘和你弟弟,也離他遠些。”
衛希夷鄭重地道:“我記下了,謝謝你。嗯,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姜先惡狠狠地道:“正旦之後,我娘……嫁了之後。”
“咦?真的要嫁麼?”
姜先敏感地問:“你知道了?”
衛希夷吞吞吐吐地說:“我娘猜的。”
姜先低頭沉默了一陣兒,輕輕問道:“那還來嗎?”
衛希夷想起一個好老師就要飛了,有些心痛地道:“我會將你說的話跟我娘講的。我也覺得天邑不太好住。”
姜先心頭略鬆,見夏夫人來了,低聲問道:“以後怎麼見面?”
好問題!
衛希夷一怔,到了天邑不是南君的王城,哪裏她都有辦法,明顯的例子,申王的王宮,她就伸不進手去,連狗洞朝哪個方向開,她都不知道!夏夫人慢慢走近,聽到了這句話,笑眯眯地道:“那就交給我咯。”
姜先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好。”
除了一點小插曲,宴會終於圓滿地落下了帷幕,女杼臉上一片鐵青,她作出了一個決定——離開。而現在,衛希夷並不知道,她覺得今天的宴會挺好,包括虞公涅,這傢伙本來在她心中就不是什麼好人,有此舉動也不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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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祁叔玉出乎意料地沒有與虞公涅同乘一車,而是與夏夫人同乘。女杼母子三人同乘一車,車上,女杼便說了自己的決定。
衛應是慣例的不說話,女杼有些糟心地看了一眼兒子,心道,這些天遇到的事這麼多,好不容易有了個老師,現在又要將兒子帶走,自己的知識怕是教不好一兒一女,不由犯愁。
衛希夷卻吞吞吐吐地將姜先的邀請說給了女杼。
女杼皺眉道:“他?說來你一路與他共甘苦,倒是能信得過,不過他現在自身難保,咱們跟過去,未必安全。”
“咦?”
“公子先離國近一年了,唐國如今是個什麼情形還不知道呢?他只有八歲,無法主政,他的宮廷一定是混亂的。他父親死了,在唐國的宗族又弱,一個弱小的國君,不是傀儡就是離死不遠了。他自己都在危險裏,坐下!擔心他,就給他遞個話,別的,不用管。”
衛希夷聽話地點點頭,心道,我也幫不上他什麼忙,就不去給他添亂了吧。只是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裏呢?才說天寒地凍,不好生活才留在天邑的,現在又要走……她的心思七彎八拐,早拐到瞭如何生存上面去了。
另一廂,夏夫人也猜不透丈夫的心思,往常遇到這樣的事情,太叔玉必要一頭鑽進虞公涅的車,對他好言相勸的。夏夫人小心地問:“夫君?”
太叔玉鄭重地對夏夫人道:“夫人,日後凡我不在家的時候,夫人一定要看好西庭夫人母子三人,拜託了。”
夏夫人心道,這是不放心小混球了?你知道他不是好人就行!也鄭重地答應了。
夫妻二人都沒有再提虞公涅,夏夫人心裏樂開了花,在她看來,虞公涅這樣兒,就是欠打!打一頓,百病全消。她家裏有八個作夭的哥哥,十六個淘氣的弟弟,哪個不聽話,無不是一頓臭揍,揍不改的接着揍,朽木不可雕,扔到竈底燒了算完。也沒見哪一個像虞公涅這麼難纏的!
到了家裏,虞公涅氣沖沖自回去了,祁叔玉頭一次沒有追過去,而是去看女杼母子三人。夏夫人違和的感覺更濃,還是樂見其成的,也陪着過去。不想女杼卻語氣平和地讓祁叔玉在自己對面坐下,更加平和地通知了太叔玉她的決定。
太叔玉大驚,由跽坐改爲直起上半身:“夫人……”
“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女杼毫不客氣的語氣令夏夫人很不開心。
太叔玉偏吃這一套似的,急急保證:“阿涅的樣子我都看到了,我保證,不會讓他傷到希夷和阿應的。”
“你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能保證。”女杼的用詞越發地尖銳,尖銳到太叔玉無法承受。不但他自己的腳跛了,連女杼的兒子也……
夏夫人看不下去了:“夫君才囑咐我,凡他不在家,都有我看着。”
女杼冷冷地諷刺道:“夫人看了太叔好幾年了,也沒見他不受欺負。”
夏夫人張張嘴,一個音也沒發出來。
太叔玉誠懇地道:“天氣已冷,您要到哪裏去呢?我答應過要照顧好您,就會……”
女杼卻是言辭如刀:“我怕死在這院牆裏。你保證不了,我也不相信別人的保證。房檐下的滴水日積月累能夠鑿穿堅石,痕跡只有越來越深,人也一樣。你的侄子,只會越來越尖刻,他越來越大,總有執政的那一天,他能做的壞事就會越來越多,越多越壞,你不會看不出來吧?你要拿生命去縱容他,隨你,我們的命,不會讓你拿去孝敬他。”
太叔玉與妻子擺出了同樣的造型,衛希夷被母親罕見的尖銳驚呆了,眼下卻說不出一個字的求情的話來。
太叔玉以額觸地,夏夫人驚叫一聲,上前用力想扯起丈夫,卻無法抗衡他的力氣。夏夫人憤怒了:“我夫君有哪裏對不起你們,陣亡的人多……”
“住口!”太叔玉第一次對喝斥妻子,將她嚇呆了。
緩了一口氣,太叔玉低聲道:“我不知道留不留得住您,可總是想盡力讓您過得輕鬆些,能夠沒有那麼多的怨恨。讓您擔心,是我的過錯。阿涅,我會用心管教,從現在到正旦,不會有大的戰事,用不到我出征,我會一直在天邑,我會盯着阿涅的,請再多留兩個月,看看我能不能做得到,好嗎?至少等天不冷了。阿應還小,受不得寒。阿應和希夷,都要老師教的,不學無以成材。”
女杼微微動容,輕輕地道:“我從來不敢寄希望因別人的憐憫而存活,從不敢心存僥倖,也不覺得突如其來的富貴是好事。我兒子的命換來的有多少,我們就用多少。”
太叔玉道:“這……”
“要麼我現在就走。”
太叔玉勉爲其難的答應了,夏夫人從未見過如此登鼻子上臉的人!想衝上去,又記得在丈夫面前,只能死死忍着。
太叔玉開始低聲詢問女杼對於衛希夷和衛應功課安排的看法,從夏夫的角度來看,真是恭謹無比。女杼毫不客氣地道:“希夷學什麼都快,我怕你教壞她。”
夏夫人簡直要拍案而起了,太叔玉還在那兒耐心請教:“不知哪裏有不妥?希夷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可是你連你侄子都沒管好。”女杼又捅了一刀過來。這一刀看得夏夫人又想拍案叫好了。
太叔玉勉強道:“阿涅自幼父母雙亡難免……”
“你不也是嗎?”女杼一點沒將太叔玉的爲難看在眼裏,又插了一刀,“你小時候也這樣嗎?嗯?”
太叔玉被訓得乖乖的搖頭。
“你感念他父親待你的恩情,想要報答,是將他教導成材,不管用什麼手段!而不是受着他折騰!你覺得現在這個樣子,他父親會開心?哦,他們家整個兒沒一個人開心,我就開心了。”是哩,女杼和老虞王可是仇人。
太叔玉吸了口冷氣,噎得說不出話來。
女杼道:“你不欠那小東西什麼。別看我!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你不取虞國,對得起他了。現在卻要對不起其他人了。”
從來沒有人對太叔玉用這樣的口氣講過話,包括申王。夏夫人卻驚奇的發現,丈夫很服女杼這一通訓。太叔玉恭恭敬敬地表示受教:“我會教好阿涅的。”
女杼道:“哦,我又不是他父母,你覺得我會開心?你的父親毀了我的家園,讓我萬里流亡,殺了我的族人,讓我無依無靠,你告訴我你要教好他孫子,我會很開心?你做你自己的事,跟我表什麼功?”
夏夫人又不開心了。
太叔玉爲難地低下了頭,雙手摳住地上的席子,指節泛白。
女杼繼道:“今天的話,我只說一次,你愛聽不聽。”
顯然,太叔玉很愛聽。居然認認真真地檢討起了自己的錯誤:“長兄過世的時候,阿涅只有五歲,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帶孩子。我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多,我得不停地征戰,不論是與那些哥哥們相爭,還是爲王出戰,一年總有大半年不在的。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哥哥怎麼待我,我怎麼待他,他就這樣了。”
女杼詫異地道:“你居然會覺得人與人是一樣的?你對別人講道理不是很明白麼?下不去手,就慣着?你們都是欠打。”
太叔玉唯唯,女杼只覺得一陣腦仁兒疼,不客氣地請他們夫妻二人走人。太叔玉臨行前還問:“那……希夷的功課呢?”
女杼望向女兒:“你說呢?”
衛希夷傻兮兮地聽了半天,腦子裏迴旋着“我娘在訓太叔,我一定在做夢”,此時清醒了過來:“學!”
太叔玉笑了:“你還想見南君之女,我來想辦法吧。你們都是從南方過來的,不見一面也說不過去。無論車正是不是不見蠻人,你該做的還是要做,哪怕登門求見不能入內,也要登門一次。過幾日我來安排,可好?”最後一句還詢問地望了女杼一眼。
女杼對衛希夷道:“這個他說的對。你不要想着和小公主再怎麼樣了,現在是不行的,她有母親兄長,你管不了他。”
太叔玉心情舒暢地與女杼母子三人告別,攜妻子離去。夏夫人一路驚訝,與丈夫回到臥室,才問出來:“夫君,夫君方纔太講道理了。雖然她說的也不算全錯。”太叔玉道:“那就行了。”
“咦?”
“說到做到,明日派人去車正府上,與他約個時間吧。”
“哦。”
“夫人,我將家事託付夫人,請夫人一定照看好西庭的人。”
雖然不解,夏夫人還是答應了下來。就在初雪的那一天,夫婦二人攜女杼母子三人往太子慶家的路上,夏夫人猜到了可怕的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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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了自己的國家之後,太子慶做了申王的車正,在天邑有一座府邸。許後攜二女北上之後,便住在他這裏。因爲認罪態度十分誠懇,許後得到了赦免,被兒子奉養在家裏,足不出戶。
一路上,太叔玉簡要地向衛希夷說明了女瑩現在的生活環境,弄得衛希夷十分難過:“落在王后手裏,不知道要有多慘了。”
太叔玉安慰她說:“有車正在,不會過份的。”
車行到一半,卻走不動了,車外一陣喧譁。夏夫人有些氣悶,推開窗子喝問:“怎麼了?”
老執事上前稟道:“夫人,前面是女息在罰奴隸。”
聽到這個名字,夏夫人火便往上冒,瞄了一眼丈夫,剋制地問:“她又做什麼啦?”
女息是申王麾下的幾員女將之一,也是夏夫人的仇人,因爲搶丈夫而結的仇。作爲申王的侄女,在申王當時沒有合適的女兒下嫁的情況下,女息是極有可能搶到太叔玉做丈夫的,最終因爲脾暴躁的原因被夏夫人抓住了機會,令申王認爲這樣的侄女嫁給自己看好的俊彥是在結仇家,在當時還在世的王后的勸說,讓夏夫人抱得美人歸。
兩人的怨仇日漸加深。不但兩人仇深似海,連帶的,女息將太叔玉這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混帳也記了一筆。自太叔玉成婚之後,女息將傳說中的暴躁脾氣更加發揮到了十二分,動不動便訓人。申王出征,從來不將女息與太叔玉放到一路,就擔心還沒遇到敵人,自家侄女先與妻子的侄女婿打起來。
眼下女息攔路,有點麻煩。
太叔玉不欲生事,吩咐道:“繞路而行吧。”
夏夫人兩頰鼓了一鼓,忍下了:“她這脾氣,總是改不了。爲什麼罰的?罰的什麼呀?”
車輪緩緩轉了起來,轉不幾圈又停了下來,車外一個有點尖利的聲音嘲弄地問:“這是誰呀?”
仇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擁有千萬人中一眼將你認出來的獨特本領。太叔玉平常出門都會被圍觀,這次爲了不惹麻煩,坐的是夫人的車。夏夫人與女息,恰是了不得的仇人。
走不了,只得寒暄。
太叔玉不是放任妻子衝鋒的人,自己下了車與女息好言交涉。本想息事寧人,卻在見到女息所作所爲時,不得不多管一回閒事:“王正以懷柔示四方,女這般作爲,恐怕不妥吧?”
女息嘲弄地道:“我殺我的奴隸,關你何事?”
“這是虐殺。”
“哼!大家都這麼處死奴隸,無論砍頭還是腰斬,無論絞死還是溺死!你果然特立獨行哈?你的膽子,隨着你的腳一起沒了嗎?”女息揚起了下巴!
太叔玉道:“我在戰場殺人無算,見過人祭也見過人殉,下次征戰,我必持戈隨王,我的膽子不勞操心。可是我沒見將人吊在杆子上風乾的殺法。這裏是鬧市,還請三思。奴隸也是財富,這樣做未免太奢侈了些。”
衛希夷悄悄撥開窗簾,一看之下,整個人都僵掉了。她猛地抓住了母親的胳膊:“娘,他們在旗杆上吊了個人!”
車簾打開的剎那,女息瞄見了車裏影影綽綽,皆是女眷,怒火更盛。手中鞭子一揚,便要搶上前來撩開車簾,口中道:“支使男人出來,自己躲在後面,還算什麼女人?!”
太叔玉難得地慍怒了:“請汝自重!”
出乎意料的,她的宿敵夏夫人沒有氣憤地跳出來。此時夏夫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眼尾漸漸染上的丹砂顏色,又傻傻地看着對面女孩子鬢角前面皮膚上如朱雀雙翅樣的鮮紅。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的心裏升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