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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歸》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流星雨

  難得庚又猜錯了一次,伯任沒有在這一天再次舉行宴會,而是將宴會定在了隔日。爲了這事兒,衛希夷衝庚笑了一整天,庚依舊保持着慢悠悠的速度,在那兒練她的字。

  直到衛希夷漸漸止住了笑,庚才慢悠悠地說:“原來是猜錯了,嗯,你師兄是比別人沉得住氣一點。”

  衛希夷彎了彎眼睛,略帶驕傲地說:“那是當然啦。”庚翹了下嘴角,也不反駁,將沙盤收好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呢?”

  “嗯,安頓下來,跟老師好好學本事。”說起這個事兒,衛希夷也是有一點發愁的。她比同齡的孩子成熟許多,思考得周全許多,心中又有一件大事,肚子裏自然是藏了一肚皮的計劃的。

  按照她的規劃,到大師兄的“荒山”附近,按照師父說的,自己也圈塊荒山,權充地盤。然後一面學本事長大,一面努力收留很多的人,在她的計劃裏,可以用將近十年的時間,逐漸聚集人口,隨着人口的增多,自己的威信也會漸漸地增長。有了威信,可以建城、正式地召集軍隊。

  到那個時候,天邑不生變故,申王也該五十開外,到了快要死的年紀了。不管她想怎麼做,腰桿兒都能挺得直直的。哥哥,也可以認回來,不讓別人欺負他了。

  多麼完美的計劃!

  直到她看到了大師兄的城池。

  感動得心裏直流淚——這就是我的計劃呀!

  這回真的要哭了,不是遇到知己的感動,而是——這塊地你圈了,我在旁邊圈地不是跟你搶生意嗎?這是要同門相殘了呀!

  能夠看得出來,伯任的志向也不小,起碼背井離鄉十數載,不能是隻有一座不能炫耀的孤城的,對吧?反正,衛希夷自己不會這樣幹。要幹,就得有很大的地盤,帶上大隊的人馬,殺過去把仇給它報了!伯任就算沒有什麼仇,不記恨,不想跟那羣沒出息的爭執。在這個風起雲涌的時代裏,不進則退,爲了自保也要先出去打劫一回。

  則大師兄地盤周圍,東西南北各走至少二百里,都算是被大師兄給承包了的。

  衛希夷能夠想到的就是——離大師兄的地盤遠一點兒,再圈個地兒,從頭開始。這樣,就不能一邊學習,一邊搞事了,得等到學完了,才能走。否則就是挖自己師兄的牆角,那就不好了。帶老師走呢?她又不忍心,爲了自己的目標,讓風昊放棄舒適的生活,跟自己到荒郊野地裏挨蚊子咬?那也不像話。

  與庚說話的時候,衛希夷已經做好了“耽誤個五、七、六年,認真學,早點學完好去圈地”的心理準備了。當然,這個計劃是不能向外透露的,也不能跟庚說。庚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將朋友看得太重,反而忽略了她自己。與其讓庚跟着犯愁,不如自己扛了。她們的年紀都還不大,耗得起!

  所以,衛希夷說:“我還得先長大呢,還有阿瑩的忙要幫呢。回南方的時候,也能收束好些人。我爹是獠人,蠻地動亂,也不知道獠人如何了,我若能回去,他們想跟我走,我就帶他們。應該……可以的吧?”

  庚道:“五五之數,蠻地平定,獠人只要不受排擠,就不會放棄祖先的領地。除非再有變故。”

  衛希夷道:“那便算了吧,我再想辦法,別讓他們再遭罪了。我爹的願望,就是想讓族人能夠像以前那樣安靜的生活。”

  庚未曾見過獠人,不好評判獠人的用處,是以也不再分析。問衛希夷:“原本風師講的,要你在伯任居所左近也擇一處‘隱居’,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她將隱居二字咬得很重。

  衛希夷又是泄氣又是想笑:“我不想提這事兒的,你又提了。我也……有點愁的。不過現在想想,也不是非要走的吧?”

  庚點頭道:“我一直在想,像師偃的弟子們,雖然有離散的,卻終有許多人一直圍在他那裏。又如其他的名師的弟子,也是互相引爲臂膀,這個,我知道的沒錯吧?”

  “嗯,是這樣,他們也會分散,不過在不少地方,都會引薦自己的同門。”

  “那,爲什麼呢?”

  “老師的弟子少吧?”

  “爲什麼少呢?”

  衛希夷想了一下:“是不是爲了將每一個學生都教好?我還聽說,很好的老師,教的學生都少的。”據說,南君宮裏那種情況是特例。到了中土才知道,即使是宮廷老師,人家也是教很少的人。

  庚嚴肅地道:“或許,還因爲彼此都看出來了,大家都有大志向,擠得太近了,就要互相妨礙。不如出去與陌生人相爭。你們都是虎而不是狼,一山難容二虎。”

  衛希夷深吸一口氣,仔細想想,庚說的也是很有道理的。敲敲膝蓋:“這樣啊……”

  “所以,您要尋找機會,將您的志向與伯任先說分明。您是要南歸的,所以在這裏即使有些人願意追隨您,您也不會對他造成威脅。至於以後,相信風師的弟子們都很明白各自的本領,如果您長大了之後勇力非凡,他們都比不上。便不會再生出相爭之心,畢竟是同門。看息君,不也是居於申王之下的麼?”

  衛希夷心裏劃拉了兩下,明白了庚的意思:一、不要與同門起衝突,因爲沒什麼好衝突的,天寬地廣;二、如果有本事,將大家聚在一起,那也沒關係,大家都是明白人兒,感情也不錯。

  衛希夷鄭重地道:“我知道了。宴上便說。”

  庚道:“不必焦急,也不必認爲就是與伯任離心。雛鳥長大了,也要被趕出窩的。總呆在窩裏,沒意思。離開了窩了,也不代表不是一家人了。”

  衛希夷笑道:“哎呀呀,我沒有難過,這個我也想過的啦。”

  “嗯?”

  “現在跟老師學本領纔是最重要的,而且,我還得南下呢,不必就選定這裏附近的。”

  庚有些鬱悶:“原以爲可以一邊學,一邊着手的。還是要讓伯任明白,您不會與他在此處相爭的好。”衛希夷有一種獨特的長處,與她在一起,無論男女老幼,都很難去討厭她,很願意與她做朋友,幫她做事情——將她當做競爭對手的除外。是優點也是缺點,好的地方是,她不知不覺就可以聚集許多人,壞的地方是,落在有心人眼裏,是要將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的。

  庚總覺得伯任這個人有點心機深不可測的味道,還是講明白的好。

  “嗯。哎,先別想這些煩心的了,幫我看看哪件衣服看起來可愛一點,晚上可以騙人。”衛希夷拉起庚的手,兩人一起挑衣服去了。

  ————————————————————————————————

  未到晚宴,風昊便支使着姞肥的一個弟子過來,將衛希夷喊了過去。衛希夷正在與庚選衣裳,她帶來的衣服並不少,離開太叔府的時候,只打了個小包袱,等到出城的時候,太叔玉以“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個爛好人”的破罐破摔心態,塞了好幾車的的輜重衣食過來。

  如今衣服擺了一地,兩個小姑娘正評估着呢。太叔玉的審美很是高端,又是真心疼愛她,夏夫人自己將要做母親,正是母愛滿滿地要溢出來的時候,二人卯足了勁兒要給她好東西。隨便哪一件往身上一罩,襯上衛希夷的臉,都是可愛得讓人想揉臉。

  庚指完一件又指另一件,讓衛希夷將衣服快要換了一個遍,一臉嚴肅地道:“挨個試一遍不就知道哪個更好了嗎?”

  兩人試着衣服,姞肥的弟子過來了,因爲是老師的師妹,這弟子雖然年紀比衛希夷她哥哥都大,還是尊稱她爲“子”:“風子與伯子請子議事。”

  衛希夷正罩着一件兔皮的小襖,毛茸茸的外邊翻出來,襯着一張粉嫩的小臉十分可愛:“叫我?”

  “正是。”姞肥弟子的態度客氣極了,打心眼兒裏,覺得衛希夷是個挺神奇的姑娘。夜觀天象給找到的呢!經歷也是奇異極了,簡直像是有什麼神靈或者氣運護持着她長大似的。

  不是衛希夷妄自匪薄,可也知道伯任與風昊商議的都是大事,這其中,風昊更是像極了老母雞,連個死人骨頭都且不要讓她看,不肯讓她知道什麼人相食的事兒。這會兒會有什麼大事叫她去?

  帶着疑惑,衛希夷問視庚。庚先問:“不知是爲了什麼事?”

  弟子客氣地道:“似乎是爲了黑金。”

  哦哦,那這個就有可能了,大家對黑金都是一無所知的,只有衛希夷一個傻大膽兒,敢對這玩藝兒動手。庚問道:“是因爲鑄造遇到了難題了嗎?”這對伯任來講,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現今的知識無法解決的大事,或許是想借衛希夷的運氣來試試的?

  弟子愈發地謹慎了:“正是。”悄悄斜了庚一眼,心道,可了不得,隨手撿一個都有這個用,這運氣可是好得不得了。可得勸我老師多蹭點好運什麼的。

  衛希夷將手中衣服往地上一放:“那走吧。”

  庚道:“我隨您去。”

  “嗯,好。”庚也是個足智多謀的人,衛希夷不因她年幼而輕視她,蓋因衛希夷自己還比她小兩歲呢,這使得衛希夷可以突破年齡的歧視,正視庚的能力。

  一行人匆匆到了工坊而非大殿,那裏的一切衛希夷都不陌生。在蠻地,她常於功課之餘四處亂躥,鍊銅與鑄造銅器之地,是她常去的地方,曾經有一個願望——要親手鑄造一柄世上最鋒利的刀來送給父親。以她的年紀,再有背景,工匠們許她圍觀也是不許她動手的,她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拿着蚌殼來練手。後來,技藝算是熟練了,做出來的蚌刀卻只有女瑩可以送了。

  冶煉的地方,很多時候是露天,好一些的是搭個簡易的工棚。唯有打造重要物品的地方,是正經八百蓋間屋子。以黑金鑄劍,顯然是重要的事情,便有一間爲了保密和神祕而隔絕外部窺視的屋子。

  站在門前,便有一股熱浪撲面涌來。衛希夷深吸了一口氣,對庚道:“你小心一點,這個味道開始有點嗆的,聞慣了就好了。”才舉步踏進去。

  伯任與風昊等都站在爐前,臉被爐火映得通紅,嚴肅地望向爐火。見她來了,面色微緩,伯任望向風昊,風昊微微點頭。衛希夷隱約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輕着腳尖上前行禮,行完禮垂手立在風昊身邊,將他的袖角一攥,一副乖得不得了的樣子。

  風昊道:“站好了,不會將你賣掉的。”

  衛希夷吐個舌頭,站好了,手還是沒有鬆開。伯任輕聲向她講述了難題——

  自從將黑金運來之後,重砌了新爐,開始熔鍊,按照經驗,到了它該溶化的時候,它還硬着。

  衛希夷眨着大眼睛,等他的下文——然後呢?

  ——————————————我是倒敘的分割線——————————

  然後,伯任就請來風昊想辦法來了,兩人對着黑疙瘩發了一陣兒呆,聊了一會兒天。最後得出結論,黑金與銅差別還挺大,需要摸索的東西有點多,不如讓工匠們來集思廣益。伯任提出了一個建議:“不如讓希夷來看一看。”

  風昊目光沉沉,望着大弟子不說話。

  伯任道:“希夷的運氣很好,就讓我沾一沾光吧。”

  風昊依舊不語,目光裏充滿了詢問之意。

  “認識一個人,有的時候需要許多年,或許還看不透,有時候卻是一眼就能看明白。希夷便是後者,與她共處如沐春風,我看到了,她身邊的人,沒有不喜歡她的,她的身上,沒有一絲陰暗。這很好,是能夠帶來好運氣的,給她自己,給她身邊的人。”

  風昊道:“說人話。”

  伯任笑嘻嘻地:“人爲萬物之靈長,卻又很奇怪地分了賢愚,賢者近乎神明,愚者不如豬狗。賢者唯願天下皆安,相親者皆得其利,愚者唯恐別人得的比自己多、過得比自己好,抱着發餿的幹餅,以爲肉食者要搶他的飯!我爲了遠離愚者,來到這裏,可不是爲了在二十年後,自己也變成愚者的。老師,不相信弟子嗎?”

  風昊終於吭氣了:“我怕你吃虧。”

  伯任大笑:“老師,跟着老師,我從來沒有吃過虧。與賢者爲親爲友,我不覺得自己是吃虧。何況,如果沒有老師、沒有同門,昨日星隕,我可要傷腦筋了。請老師安心住下,安心教導學生。我離家之時,彷徨無計,是老師告訴我,有了師門,就有靠山。我便告訴自己,也要做大家的靠山。老師給我靠了,我爲什麼,不能給大家靠呢?或者,同門有了基業,會不給我做靠山嗎?”

  風昊撈起了袖子道:“你好煩!靠靠靠,給你靠!將她也叫來,我倒要看看,你這次能靠她什麼?我都不知道她還能弄出什麼事來呢。”

  “咦?老師不是夜觀天象,占星所得的弟子嗎?”

  “騙你們的,”風昊面無表情地抱起了胳膊,“正好遇到了,就收到了。我收弟子,什麼時候佔過天象了?”

  “夜觀天象,祭祀神明,再尋一弟子,也不過如此了。真的沒有占卜過嗎?”

  “那是我運氣好。”風昊嘴巴一向很硬。

  “看來,天意是沒有辦法琢磨的呢,不是嗎?”

  “呵呵,星隕於地,都要榨出油來,天意有什麼好敬的?”風昊翻起了標誌性的白眼。

  “還是要敬的呢,”伯任斂起了笑,“我自家建城,始知創業不易。才知道,有時候自己發誓、有志向,並不就一定能夠完成。成狐、狼金,不夠優秀嗎?爲何還是屈居人下?我自認不輸於人,是真的比所有人都強嗎?如果強不過,如果不能令他人信服,要怎麼辦呢?”

  “是呀,怎麼辦呢?”

  “找一個強過他人的,我們一起,做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因而流芳百世。不是我有多麼和氣,是她足夠好,雖然小,卻不是愚者。”

  風昊大笑。

  ——————————————倒敘完畢————————————

  以上,是不能對衛希夷講的內情。伯任只說了黑金的事情,藉以觀察這位小師妹。

  衛希夷繞着熔爐轉了一圈兒,道:“那就……接着燒?”這不很簡單麼?已經燒紅了,看着就要化了的樣子呢……

  好主意,因爲大家,也是這麼想的。

  有經驗的工匠都知道,銅、鉛、錫,熔點都是不一樣的,他們還熔過金、銀等物。如果將對“天落隕星”的敬畏暫且放下,迴歸到他們熟悉的領域裏,很快就能發現問題所在。伯任叫衛希夷來,也不過是爲了觀察她,以及心裏有那麼一點借運氣的僥倖。

  氣運之事,虛無縹緲,人卻是在眼前實實在在的。

  她不怕天、不怕地、不畏神、不畏鬼,有趣。

  風昊一雙眼睛緊張地在兩個學生身上逡巡,他一生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擔心自己的弟子之間起點衝突什麼的。前半輩子平安無事地過來了,除了風巽天天跟自己唱反調,弟子們倒還是和睦得緊。真擔心他們互相起了嫌隙。

  伯任已經表示出了自己的大度,再看衛希夷,也表現出了她的剋制,風昊放心了:“好了好了,黑疙瘩有什麼好看的?喝酒喝酒,喝酒去!”

  來來回回跑了這麼一趟,似乎只是得到一句“繼續燒”,又似乎得到了很多。回程的時候,太史令來向伯任報告祭祀的準備情況,衛希夷就拽拽風昊的袖子,小聲問:“等大師兄祭天稱君,咱們還留在這裏嗎?”

  風昊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微彎了腰,聽她還要說什麼。

  “那個,本來講要在大師兄家旁邊圈塊地的,現在是不是不太妥當的?”

  “嗯?”

  “我要圈地,就是與他搶地搶人了,那怎麼行呢?咱們不是應該幫忙的嗎?怎麼能添亂呢?”

  哎喲,倆人想到一塊兒了,風昊的刻薄勁兒全飛了,雙手一起揉起小姑娘嫩嫩的小臉兒,手感真是太好了,揉一下,再揉一下:“大師兄纔不是小氣的人呢。哈哈哈哈!”

  伯任與太史令說完了話,湊過來問道:“老師何喜之有?”

  風昊指指伯任,又指指衛希夷,最後大拇指一翹,頂着自己的鼻尖兒:“還是老師我的運氣好。你們能夠相互體諒呀。”

  伯任與衛希夷兩個,大眼瞪小眼,恍然大悟,衛希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雙頰微紅。站在別人的地盤人,說着“我老實一點不跟你搶人”似乎有點不要臉啊。頭上一重,又一輕,伯任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既然來了,就安心住下。”

  伯任高興了,風昊高興了,大家就都高興了,晚宴重開。

  這一回,紅綠兩個侏儒挺腰凹肚,神氣了起來。

  他們又來了新段子——

  紅侏儒:“老夥計,你聽說了嗎?”

  綠侏儒:“老夥計,我都看見啦。”

  紅侏儒:“我還沒講聽說了什麼,你就看見了?”

  綠侏儒:“如今還有什麼大事?天隕黑金嘛!對不對?”

  紅侏儒:“對呀。”

  綠侏儒:“那我都看到了。”

  紅侏儒:“那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綠侏儒:“吉兆呀!”這回說起吉兆來,綠侏儒的底氣就足了許多,還接受到了太史令一個讚許的眼神,愈發得意了起來。

  紅侏儒:“喲,還真知道呀。”

  綠侏儒:“當然啦,我跟你說,當時啊,我正在那兒吃飯呢,忽然就聽到有響動,出來一看,嗐,外面吶……吶……吶……”

  綠侏儒念詞兒的時候,搖頭晃腦,伸手一指殿外,然後結巴了,外面,又有人在喊:“快看,又有星隕了!”這回可不驚惶了,都很開心興奮的樣子,似乎有人準備偷溜出城去揀點來點傳家寶之類的。

  “轟!”一聲,接着,火光映紅了半邊的天,陽城西北的山脈裏,一座小峯被削掉了個尖兒,火燒了起來。

  綠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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