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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往事》第211章
☆、211. 第182章上

  「你喜歡吃什麼?」

  「……喜歡吃什麼?」海濱別墅裡,清晨的海風,從敞開的窗子吹進來,Jimmy看著眼前的餐盤,聽見這句話,楞了一下。

  「我……」一瞬間,他想了想,卻想不起來,「我其實吃什麼都無所謂。」

  「那時候,在達拉斯……我曾經……經常連續幾天沒有東西吃……我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吃草也能活。」他似乎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後來……」Anton看見Jimmy似乎忽然楞了一下神兒,「什麼?」Anton看著Jimmy問。

  「後來,我就學會了……搶別人的錢包。」

  **********************

  上午,他們看起來有些懶散地待在別墅裡。Anton翻著報紙。

  「看看報紙,這對你有好處。」Anton瞥了眼Jimmy,把桌子上的報紙推過去。

  然而Jimmy搖搖頭,又把它推回去了。

  「你究竟對什麼才能有興趣?」Anton從報紙上擡起了頭,「除了做愛。」

  這問題他很早以前就想問了,「我以前就說過你,不看報紙不看電視不聽……」

  「我真的沒興趣。」Jimmy懶散地苦笑,轉移了視線。

  「你總得對新事物感點興趣,對信息感興趣……」Anton換了一版,漫不經心地說。

  「得了,我知道現在總統是誰。」Jimmy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有點百無聊賴,向周圍看看卻找不到事情做。

  「我只是在萊恩死後那兩年,下工夫把檔案室的材料看了一遍,再沒看過別的東西。」Jimmy想了想補充說,「上網,我一般只收郵件。」

  Anton放下了報紙,注視著他,他把手上的報紙再次遞了過來,「你總得找點生活的樂趣和希望。明白嗎?」

  Jimmy楞了一下,終究還是把它推開了,「我……看不了這東西。」

  看不了?

  這句話,一瞬間讓Anton有點惶惑,「你是注意力無法集中?還是?」

  這些,照Anton的習慣來看都是問題,他忽然想起了Jason。

  「我念給你聽!你不能總是躲著。」Anton毫不客氣把報紙抓了過來。

  他從財政金融版一條消息念起。那是財政部一位助理部長接受採訪,公布上年度的財政情況。

  「這個人是我中學的同學。」Jimmy忽然緩緩說道,「18年前,他家裡連鎖店上市,還請過我母親。」

  Anton愕然。他嘗試再繼續念下去,換到了體育版。

  「……小時候,我是這個隊的球迷,我哥哥是噴氣機隊的球迷,」

  Jimmy呆呆地說,「我們有一段時間每周都要追逐著他們看比賽。剛才那個是我當時最喜歡的球員,想不到,他現在又回到這個隊當教練了。」

  Anton轉移到了文藝版。

  「他死了?!」Jimmy忽然說,「86歲了嗎?」

  「Aelx喜歡看這個人的書。多少年前,那時候在達拉斯,他就提起過,如果他繼續讀書,他會寫這個人的評論。」Anton看見面前的人眼裡淚光一閃。

  Anton看著Jimmy,他想起了童年時代父母離婚要離開他的日子,想起了Young死去的日子,那些日子留在他的記憶裡,像刀在石頭上鐫刻下烙印,偶爾被生活重新提及讓他突然痛入心扉。

  但是他學會忘記。

  他不能想象如果他無力去忘記,每天,無時無刻,生活驚心的往事,像一隻落進水裡卻學不會遊泳的鳥,會是什麼感覺。

  ──Anton把家裡的事情,把Young出事的情景,細致地說了出來。

  那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講起。

  那廢棄的廠房、爆炸翻飛的氣浪和Yong模糊的屍體,炙熱顫抖的空氣,火藥和燒膠皮混合在一起的股刺鼻味道……Anton似乎能清晰地說出當時的每一個細節。

  他的眼眶再次潮濕起來。

  幾年來,那段往事他不知道回憶過多少次──但是卻從沒再對人講出。

  他幾年的生命始終在為此耿耿於懷。讓他忘記了快樂,忘記了生活,甚至忘記了Susan!

  現在,Antno忽然意識到,他竟然終於能把它講出來了!

  冷靜地,坐在房間裡,對著明亮地窗子和整潔的桌子,講出來。

  Anton知道,它終於過去了!那籠罩他過去幾年的陰影。

  ──────────

  Jimmy認真地聽著。

  他們面對著面。

  有些話,似乎無需說出口。

  「所以,你我都一樣」──Jimmy看著Anton,他想說,時間流逝,記憶卻彷彿不曾衰退。有太多事,他們都以為已經忘記,遺失在歲月裡,再也找不回來──

  可是,有時候!

  一口咖啡,一片飄飛的落葉,偶爾誰不經意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縷光線,樹葉縫隙間滲下的陽光化成圓圈一閃,絲絲縷縷的記憶就被牽扯起來,更不要說一本書,一部老電影!

  那些痛過、笑的時刻,眨眼就躥上心頭,猝不急防!

  ──他如何能提防?!

  它們乘虛而入,疼痛頃刻間佔據他的肺腑,像軍隊輕易佔領不設防的陣地。

  於是乎,他彷彿看見人就在這痛楚中衰敗、零落;

  他彷彿看著他自己的軀幹、四肢,像風乾的壁畫,隨著歲月,一點點在這苦痛中褪去顏色,逐漸僵硬,直到最後冰冷的那一刻。

  二十年來,就這樣,他不看報、不看書、不看電視,用冷漠豎起堅硬的外殼,可是那些記憶依然無孔不入,依然像迎面駛來的列車,呼嘯著向他奔來,要把他碾碎。

  每天,他都得對自己說,這是個新的開始。

  可是日復一日,往事並不肯磨滅。日久彌新,如在昨日。

  ──像一把削骨蝕魂的刀。

  每天,他醒來,那鋒刃也跟著醒來,埋進血肉。

  像神只一個無法解開的魔咒。

  一直以來,如果有傳說中可以傾吐秘密的樹洞,他倒真想它找到,把所有無法傾訴的往事統統傾倒。或許,到了那時,他就可以把自己傾倒乾淨,重回純真年代,重新積蓄殘餘的力量,燃起最後的希望,重新開始生活。

  可是,如果那個樹洞並不曾有過;那麼,他該那裡去尋找給自己的希望?

  一次次,白天,或是晚上,看著匆匆而過的人流,陌生的,熟悉的,擦肩而過的,或是看著網上那一個陌生或熟悉的名字。

  他知道,他無法做到。

  看看周圍,他會想,或許,人人都有一段往事;只是,是不是每個人也都像他一樣被它苦苦折磨?

  如果是,有人跌倒在往事裡,他也會願意過去把那個人扶起來。

  所以,當他看見另一個被痛苦煎熬的靈魂,他不會認不出來。

  他想起那時,在初次見面會後不久,他第一次翻開那個人的檔案,看見那個人從全優的記錄,到一次次跨越權限,去查私案的情景。

  於是,他細細地打量起雙子座裡,被記憶折磨的另一個警察。

  那雙眼睛裡,偶爾,他能看見有火焰灼燒著靈魂。那灼燒的痛苦,是他深深了解的,於是,讓他情不自禁想去靠近。

  直到那個下午,他等在那個人的辦公室裡,無意中瞥見了拍紙簿上地址。

  猶如同在死蔭中出沒的鬼魅,看見晨光,他不會嗅不出其中的危險。

  ──────────

  「但是你總要面對生活……」Anton接上Jimmy那句話說,「全講出來就沒事了。」

  「不要後悔,」Jimmy看著Anton,蒼白地一笑,「我隨時都可以,但是沒有時間。因為我會哭出來,我也許,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Anton聳了聳肩膀,剝開一隻橙子,「反正我給咱倆請了長假。」

  「過去,對萊恩,對Sam,我都沒講過。」Jimmy慢慢開了口。

  「其實我很感激你,用槍,用拳頭,逼著我要把……真相找回來,如果我不講,你就自己動手去翻,卻不管箱子那些塵封的東西都連著的血肉,每翻一次,我都痛得厲害。」

  他瞇起眼睛,看著窗外的海浪,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願意看著你去找,看著有人能重新把那個人找回來,我就知道,我死不了了。」

  Jimmy的聲音越來越輕,漸漸地像是夢中的囈語。

  他們知道。

  每個丟失在風裡的靈魂,找到那枚通往記憶深處內心大門的鑰匙,就丟不了了!

  沒關係。

  愛一個人,遲早找得回來的。他們慢慢找。

  海濱別墅裡,他們講了一個星期的往事。

  就從17年前,那個朦朧的星光中,他走進那個院子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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