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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往事》第201章
☆、201. 第177章上

  紐約州北部,林區空大的宅院裡,一片寂靜。

  Anton在大床另一邊躺了下來。

  他們終於放鬆了下來。

  吃了東西,洗過熱水澡,塗了藥,疲憊突然一下從腳底湧起,潮水般把他們吞沒了。

  好像埋在身體裡的一根鋼筋突然一下子被抽走了,四肢頓時感覺出鉛一樣沈重,肌肉腫脹又酸痛。

  他們互相拍打按摩一會兒,就沈沈地撲在了床上。

  Anton向另一邊看去。

  Jimmy像個孩子那樣睡在那裡,沒有動靜。

  那床果然非常大,他們伸開胳膊似乎也不會碰到對方。

  Anton沒有試著去伸手。他們都該好好睡上一覺了。

  Anton合上了眼,一時卻睡不著,腦子飛快地轉著,想著昨天發生的一切,也想著明天可能會遇到的一切。

  周圍,寒風被遠遠地擋在了厚厚的牆壁外。

  鋼筋混凝土、防彈鋼板、武器、甚至還有狗,從沒這樣讓他們感到安心過。

  另一邊,Jimmy躺在那裡。疲憊和陸續失血過多造成的嚴重貧血,讓他一次次感覺自己像漂浮在雲端旋轉,想要集中精力好好想想明天的局面,卻又像被鉛塊墜住了腦袋,昏昏沈沈集中不起精力;想要睡去,意識卻又像一團迷亂的線頭,就在他眼前不遠的空中糾纏。

  終於,Jimmy似乎睡著了,眼前卻都是監獄的景象──

  ……諾斯,對諾斯,就是那裡……

  他沿著諾斯那條長長的廊道走下去,拐彎、樓梯、鋼筋、鐵板、陰郁淒慘地頂燈……廊道兩側不時傳來可怕的呼喝聲,震動著他的耳鼓,每個欄桿後面都有手臂在揮動,空氣裡充滿男人的汗水精液味。

  「新來的?啊?!」一個黑髭鬚毛刺頭的大個子在欄桿背後朝他陰森地揮著手。Jimmy扭頭向那人看了一眼,重又向前走去。

  夢裡,他很清醒,是那時的他,卻又好像是現在的他……

  可是Jack呢?

  Jack應該在前面。但是,他看不見Jack那熟悉的後背,他本能地向一邊歪了下頭,一隻警棍突然落在了他背上,「站好隊!」

  對,夢裡,他知道他們是要去找那個姓Banks人的,但是那間囚室在哪裡?在哪兒呢?!

  Jimmy向前走去,但是隊伍突然分開了,他前面的後背向左轉去,不等他跟著左轉,一隻警棍突然探到他腿上,「這邊……」幾個警察圍著他,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背後,看見有囚犯被帶走,突然掀起了刺耳的口哨和呼喝……

  床上,Jimmy不安地掙扎起來。

  「Jimmy!Jimmy!」Jack在喊他。

  頭很疼,渾身酸痛無力……對,他知道Jack和Hill在跟那老頭說話,Al去望風了,而他在沙發廠背後的運貨通道裡,跟那幾個傢伙打了一架,頭上血流了下來,最後他肌肉酸然,筋疲力盡……

  「Jack……」Jimmy睜開眼,Anton正在眼前喊著他。

  **********************

  「從監獄出來,我們就去了澳大利亞。」Jimmy說。疲憊讓他在房間裡找了找,點著了一支煙。

  那個大訓練場,他記得很清楚,在沙漠深處,他們穿過山脈、沙漠,換了飛機,輪船,汽車,最後,照著監獄裡那個老人的描述,終於找到了那裡。

  那地方不是沒有人去。

  偶爾會有客戶找到那裡,卻都是去買槍械的,帶著自己的槍手。

  Jack的身份也一樣,是個軍火商,去挑選傳說中特別的槍械,帶著自己的槍手。

  他們於是有大半個月天天待在那場子裡。

  Jimmy跟Jack住在場子裡的公寓裡。

  Hill住十公里外另一棟房子裡。除了他們兩個人,沒有其他人再被允許進入。

  ──因為那兒的規矩是,一次只進一個客戶,一次只能帶一個隨從。

  其他人,如果還想來,對不起,就待在最近的一座小鎮上等待。

  那小鎮,說是最近,卻和那場子隔了一座山坡,有上百公里遠。

  在廣袤的澳洲沙漠深處,那就算是親切的近鄰了。

  Jack帶上了死也不肯離開的Jimmy;而Hill,因為據說是那裡主人的朋友,帶了監獄裡那人的口信,而被允許進入。

  **********************

  一開始,Jimmy照例跟在Jack身後,形影不離。

  可是日子一天天消耗,他們還沒見到傳說著中的Maurice。

  那訓練場上,右邊是幾個射擊場,晝夜有一夥人在那裡練槍,有時喝了很多酒,語無倫次,高聲呼喝。半夜裡,月朗星稀,空蕩蕩地曠野上,那喧嘩,Jack和Jimmy待在公寓裡,也能聽得很清楚;有時,那幾條歪斜的黑影,Jimmy在房間裡掀起窗簾,就能看見。

  白天,那些人裡,總有人在中心的練車場練車,馬達轟鳴,很少安寧。

  Jimmy和Jack待了一陣子,漸漸那夥傢伙混得很熟,發現他們哪來的都有,高矮胖瘦,奇形怪狀。

  一開頭兒,他們中總是有人找Jimmy的麻煩,嘲弄那個跟在美國軍火商背後的貼身保鏢或者槍手,太過年輕。

  「你的年紀還沒我摸槍的年頭長……」那個澳洲口音的大胖子說,引起了一番大笑。

  還有一次,Jimmy從靶場邊的洗手間出來拐彎的時候,那傢伙從背後偷襲上來,一隻粗壯地胳膊牢牢地鎖住他脖子,一隻手徑自捏住了他的要害,「小子!你還是跟美國佬一起混回家吧!」

  周圍的人笑了起來。

  Jimmy忍了一下,但是那個人變本加厲,終於他就在大家面前前給了那傢伙一點顏色看,讓那傢伙笨拙的身體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時掀起了很高的塵土。

  他們差點就動了手,直到場地上接待過他們的管理員,一個灰白頭髮叫Sidney的老人,趕過來呵斥了一番,才平息了下來。

  後來那個大胖子Josh也幾次找過他的麻煩:在他一個人從住地的走廊裡拐彎時,在他獨自穿過訓練場時,直到那天下午──

  「美國小子,上來開開?!」大家一起圍在練車場邊時,那幾個一天到晚開車的傢伙,兜著車上了賽道,也向他這個外來者挑釁。

  Jimmy一瞬間有點猶豫,他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

  Hill正在背後看著他。

  「去吧。」Jimmy聽見Hill說,看見Hill臉上,不易察覺的露出一絲微笑。

  「他們不會贏的。」

  「你怎麼知道?」Jimmy坐進車裡時還在擔心。

  「因為你是我教的!!」Hill對他說。

  正是從那一天起,出奇制勝的Jimmy跟那些傢伙混到了一起。

  ────────────

  幾天之後的一個下午,

  那個灰白頭髮的老管理員Sidney,帶著他們在訓練場上兜了個圈子。中間,他們依然不斷碰上那夥散漫的槍手,有時差點撞在Jimmy身上,有時遠遠打量著兩個陌生人。

  走到訓練場背後時,幾株大樹下,他們看見幾棟房子,樣子就像個加工間,堆了無數工具,最前面長長的橫架子上,放了長長短短很多不同型號的槍。對面,樹邊,就是幾張靶紙。

  另外一側,工具架背後,坐著一個白鬍子老頭,正在砂輪上埋頭擦磨一截槍管。

  那應該是個單獨的手工槍械加工車間,Jimmy猜。

  Jack和Sidney說著話走到了前面,Jimmy卻停了下來,好奇地看著那些槍。

  「那個……我能試下這槍嗎?」,他看看前面的Sidney,又看看工具架後的老者,問道。

  那些槍裡,有一支銀色帶瞄準器的長步槍,看起來精致又奢華,與眾不同,讓Jimmy忍不住又躍躍欲試了。

  Sidney停了下來,轉回身,點了點頭。

  「那上面的槍是賣的,有看中的你可以試試。」他不動聲色地說道──這些外來人走到這兒時,照例總有人忍不住要試一試。

  Jimmy摸起了那只帶著瞄準器的長步槍。

  第一槍,子彈落在靶紙中央偏左一些。

  Jimmy伸出手去,小心地體會著,輕輕調了一下瞄準器。

  第二槍打出去時,只偏右了一點。

  他再次動手調了一小下,第三槍,就正正打在了靶心裡。

  Sidney注視著他的動作,「這麼說你就是他帶的槍手?」他於是疑惑地問了一句。

  Jimmy看起來太年輕了。

  他還從沒見過一個商人帶進來的貼身保鏢或者槍手,是這個年紀的。

  Jimmy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放下了槍。

  Jack和Sidney繼續向前走去。

  Jimmy卻繼續埋頭看著那些槍。

  這麼多難得一見的好槍,無疑他還該再找兩把玩玩。

  Jimmy低頭在那些槍裡挑選著,一時簡直看花了眼,不知該從何下手;但是當他一眼瞥見最下面一隻時,猶豫了一下,Jimmy忽然一把把那支槍抽了起來。

  Jimmy詫異地看著那槍──那是隻手槍,槍管似乎比平時常見的略長一些。

  可是令人驚奇的是:那槍管上,靠近槍口的地方有一朵驚人的玫瑰!

  Jimmy詫異地看著那玫瑰:暗紅的花蕾邊,有金色的邊線,一條一直伸展開來,盤繞著伸向槍管下方。

  Jimmy驚訝地看著,他從不知道,槍可以做得那麼漂亮、優雅,像芭蕾舞般令人驚奇和贊嘆!

  那修長的槍,混在那麼多現代化的、漂亮的、氣勢洶洶的槍裡面,簡直就像……像西部片裡,一群牛仔中間突然出現位淑女,幾乎不能再算做殺傷性武器了。

  「我……能試試這把嗎?」Jimmy擡起頭向周圍看看,再次問道。

  Sidney和Jack已經遠遠走到前頭去了。工具架後面的老人看見他摸起那支槍,已經擡起了頭,正看著他。

  「這把槍不能連發,」老人說道,那聲音很蒼老,「它不適合攻擊。」

  老人自己清楚,聽了他這句話,很多人就會輕笑一聲放下它。

  「哈哈,原來是樣子貨。」他們往往說。

  「那麼誰會使呢,女人嗎?」有人還會笑著問上一句。

  「扳扣力太大了。」老人於是通常會跟上說,「並不適合一般女人防身。」

  這時那些來看槍的,就多半會放下這只,另覓新歡了。

  老人注視那美國軍火商帶來的槍手,等著面前的人說出那些話。

  「不……沒關係。」但是那男孩輕聲說,依然驚訝地打量那槍,「不可思議……這槍……真特別!」Jimmy看了下彈艙,沒有子彈,他試了下,發覺扳扣力驚人地大。

  老人注視著年輕人,聽見他似乎自言自語地說出了下面句話,「沒加磅就這麼大扳扣力……奇怪,這槍,並不適合女人使啊……」

  「它有多少年呢?」年輕人突然轉過頭來問他。

  老人看著他,閉上了嘴,沒有說下去。

  男孩轉過了頭,繼續看著槍。

  那槍因為保養太精心,看起來很新,但是……Jimmy再次打量那古樸的花紋,不知道為什麼,他猜這槍一定有年代了!現在誰還會做這樣一把槍呢?

  這把槍背後一定有個……驚人的故事!那會是怎樣一個故事呢?

  「不適合女人……可是,」

  Jimmy打量著精致的圖案,那玫瑰也注視著他,每一道曲線,每一個皺褶,都像無聲地在向他訴說什麼,「可是……這槍,當年……一定是……送給愛人的啊……」

  老人注視著對面的年輕人,聽見他緩緩自言自語道。

  「對不起。」Jimmy轉向了老人。

  「──這把槍……賣嗎?」老人吃驚地聽見那年輕的美國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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