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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往事》第90章
☆、第90章

  屋子裡很暗。Rene閉了一會兒眼睛才適應了黑暗。

  重新睜眼,房間裡閃著朦朧的火光。

  Rene驚異地打量著房子裡的裝飾:那黑暗裡周圍牆上一叢叢的是頭皮嗎?

  遠處櫃子上放著手工藝品,那幽暗的花紋照他看來,有幾百年了。

  Rene轉身,手無意中觸到一隻桌子,他趕緊擡起了手。

  在他手下有只暗黑顏色的桌子,紋理裡透出絲絲的金線,中間的花紋天然形成一對兒獵豹怒睜的眼睛,一時讓他叫不出木頭的種類。

  桌子上有一隻微型的金字塔,對面放了一隻頭骨,象牙般發白,卻接近透明,發著熒熒的幽光。

  水晶頭骨嗎?一瞬間,Rene震驚地想--想起了那些古老的印第安傳說--但不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Rene再擡頭,又嚇了一跳,不遠處,一個印第安人正背朝著他,立在黑暗裡。那人穿著綠色的外衣,頭上頂著羽冠,衣服和羽冠上,紅色和白色黑灰交織的羽毛,箭簇一樣發散向四方,以致他剛才似乎把他當成了一幅畫或一隻棟雕塑,而完全沒有察覺。

  在那印第安人身邊,有一棟燃著的壁爐,Rene現在才發現,屋子裡的主要光線就是從那壁爐發出的。

  他看著那壁爐暗暗驚異,這棟屋子,在初夏裡燃著壁爐,卻依然覺得冷。

  印第安人背後的牆上,掛著兩副大畫。

  一幅上,一個雄偉的印第安人正騎在馬上,黃色的皮膚黝黑發亮,一隻手高擎起一直火炬指向畫面;在他身後,天高地迥,背景裡有雪山朔風夕陽,天地太陽遠遠成了穹窿。那背景像是幾百年前的美洲草原,Rene能猜到,但不知為何卻又讓他想起東方神秘世界裡,關於世界屋脊的那些傳說。

  另一幅畫上,依然是那奇怪的抽象標記,像一雙犀利地眼睛在黑暗裡穿透了數個世紀注視著他。

  一瞬間,Rene再度莫名的顫抖起來,止步不前,他意識到,他或許永遠都無法真正知曉那標記到底象徵著什麽,就像他注定無從知曉自己的命運。

  那印第安人轉了過來,那是一張典型的印第安巫醫的臉,已經上了年紀,有五六十歲的樣子,臉上畫著黑色的花紋--油彩還是紋身?Rene一時看不出來。

  那個人開口說話了,「¥%#&¥」

  Rene聽不懂,他只能吃驚地看著那人頭上羽毛的顫動和臉上威嚴的表情。

  就在這時,Rene突然聽見黑暗裡有急促的喊聲,伴隨著喊聲,眼前驀地一亮,一面牆竟突然被拉開了,現出了白色的漫天風雪,他吃驚地往那光線裡望去,一個年輕的黃皮膚男人帶著兩個東方人立在哪。一瞬間那雪花就那樣飄了進來,甚至打在他的臉上,屋子裡的溫度急遽下降,壁爐裡的火焰明顯跳躍了起來。

  Rene驚愕地看著那倆個人,那倆個人正說著陌生的語言,詢問著什麽,他們腳下穿著靴子,身上掛著刀,似乎披著鎧甲。

  他面前的老印第安人開口大聲說起了咕咕嚕嚕的語言,重新攫取了Rene的注意,他聽出似乎是在訓斥那個年輕人,於是那個年輕人低頭道歉,那厚重的簾子眨眼又拉上了,屋子裡瞬間又黑了下來,但是Rene腦子裡卻回想著剛才那兩個驚人的東方人,他們穿著電影裡才有的服裝,那是演員正在演戲嗎?他吃驚地想。

  屋子裡漸漸恢復了溫度。

  火焰正在壁爐裡跳躍。

  「¥%#&¥」咕咕嚕嚕,面前那個印第安人再度向他開口了。

  Rene聽不懂,他只是略帶迷茫禮貌地望向那印第安人。

  那印第安人向他面前走來,一直走到快湊近他鼻子前才停下來,仔細地打量著他。

  Rene吃驚地看著他,沒有後退。

  那老印第安人在他身邊張開了手臂,圍著他上下輕輕擺動了幾下,讓他奇異地感覺到了身邊空氣的顫動。

  「¥%#&¥##星座在上升,你正在上升,讓我給你看一看……」頭半句Rene沒有聽懂,但是他確信後半句自己聽到的是英語。

  「¥%#&¥。」那人又說了一句他聽不動的短語,短促有力,像一句呼告,忽然就揮動雙臂大喊了起來。

  剎那間,壁爐的火光升騰了出來!

  Rene被那雄渾的聲音驚住,本能地退後半步,手再次扶在桌子上,卻被重重地燙了一下,他閃電般的縮會手,扭轉頭去,震驚地看見--

  他看見那頭骨上驚人地映出了影像!

  不是很清晰,但是朦朧中,他看出那是一片萬馬奔騰的荒原,掀起了驚人的紅土。

  那頭骨上,有印第安人跟穿著紅色馬甲的士兵在廝殺!他能辨識出那是幾百年前拓荒者的景象,隨後似乎有大海,山坡。

  面前,那印第安人依然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喊著,那聲音充斥了黑暗的屋子,雷霆萬鈞在屋子中回蕩,又嗡嗡在屋子裡驚人地回響。

  「#&¥¥%#!#&¥¥%#!……#&¥¥%#!#&¥¥%#」

  「月亮的圓缺,能夠看見。

  命運的齒輪如何旋轉,卻無法預知。

  萬能的大神啊!「

  --Rene聽不懂,不知道此刻那印第安巫師口中的大意。如果Rene能聽懂,Rene會知道那是在呼喚逝去的靈魂。

  Rene感到地板輕輕顫動了起來,屋子裡似乎同時傳來雷鳴震震。

  他不會知道,美洲大陸上成千上萬的印第安亡靈,正奔騰而來。

  「你有一次婚姻……」混亂的字符中,Rene似乎依稀聽到了這樣的字眼,他一笑置之,怎麽可能,顯然是不會有的。

  「卑微……塵土」模糊中他再次聽到了那印第安人口中的幾個英語單詞。

  Rene再次低頭,他在頭骨上看見了無邊的水,泥沼一樣渾濁黑暗的水在泛濫,然後看見了一座橋模糊的影子!達拉斯嗎?那是達拉斯嗎!他驚訝的認了出來。

  「黑暗的……束縛--但是為什麽又會有……那驚人的是……權力?」Rene聽見巫師詭異的問句,驚訝的擡頭,看見那巫師滿臉震驚!

  壁爐裡,劈啪一聲爆裂,一股火焰正直奔倆人撲來,一直要撲到倆人身上。

  巫師和Rene同時躬身跳開。

  巫師的口中已經換了咻咻的喘息聲。

  Rene轉頭再看那頭骨,他震驚地只來得及看見一隻模糊的影子,竟像是那棟為世人熟悉的白色圓頂房子,他甚至能辨認出那愛奧尼亞式的廊柱,頂端飄蕩的旗幟,接著他認出黑色的護衛車隊,正從那房子前經過!

  就在此時,耳畔傳來一聲爆炸般的巨響,那壁爐燒了起來,那巫師放下了一切,慌忙過去救火,但是那壁爐卻越燒越猛,巫師只能退回來,眼看那壁爐一陣劇烈的燃燒,火焰直達天花板,幾秒鐘後,竟突然熄滅了,眨眼間,那紅紅的火焰全部化成了灰燼,在壁爐裡上空刷刷的飄散下來。

  Rene驚訝地看著這一切。

  而那巫師也轉過來驚異地看著他。

  屋子裡沈默了許久。

  許久,Rene再度聽到了那印第安人的英語,那單詞,從那厚厚的嘴唇裡緩慢地吐出來,微微有些怪異。

  「你需要我給你一個符咒嗎?能夠規避禍患,並不需要多少錢。」

  一陣風從不知何處吹來,Rene彷彿清醒了許多,「不需要了,謝謝。」他說,禮貌的點頭,準備離開。

  但是那印第安人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手指重重地掐在他的胳膊上。

  Rene驚訝的擡頭看去,那印第安巫師的臉離自己近在咫尺。

  「年輕人,我最後再提醒您一句。」他聽見了那巫師沙啞的聲音,「你的星座正在上升,你在順利上升,但是你的感情卻不如意……你身邊的人,那個跟你在一起的人,他身上有不好的問題,會把不好的東西帶到你身上……他會給你帶來麻煩。」

  那聲音如此低沈迫近,Rene心裡咯噔一寒,那話放佛正觸到他的痛處,一瞬間,他的腦海裡閃過了大西洋城的子彈、地下拳擊室那封閉的屋子,還有馬薩諸塞那個警察寬大的家裡,那只埃及的雕像,那個拿著紅酒走遠的背影;還有那殺手…

  Rene的心裡一陣煩亂,擡眼看過去,那巫師空洞的眼睛正對著自己。

  Rene強自平靜下來,看著那巫師微笑。

  那巫師看了看他,緩緩地在他耳邊低低地說,「放棄,找更好的機會。」

  Rene依然不動聲色的看著那巫師,慢慢露出微笑,他開了口。

  「他能有多少問題,能帶來多少麻煩?」他的聲音很輕,似乎帶著不感興趣的冷淡。

  巫師詫異地看了看他。

  Rene繼續輕輕地說出,每個詞卻異常清晰,「有多少,我背多少。」他繼續微笑,注視著那巫師,輕輕地點了點頭。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熄滅的壁爐裡,一簇火焰突然在灰燼下「忽」地躍了起來,卷起幾片表面的餘燼,在空氣裡裊裊散開。

  巫師疑惑地向Rene身邊的桌上瞥了一眼,惶惑了,「年輕人,你真的不需要一個符咒嗎?」

  Rene沒有回頭,所以沒有看見他身邊桌上的頭骨再次亮了起來,「不,我不需要,」他不容置疑地說道,「謝謝!」他嚴肅起臉色,果斷地向外走去。

  「先生,您願意為印第安保留地建設捐一點錢嗎?」Rene飛快的穿過大廳時,耳邊一個聲音說。

  他扭頭看見一個年輕的印第安男孩在那裡,手裡有一隻大托盤,裡面已經放了幾張大面額的鈔票,遠遠的一道門後,有幾個印第安人在門縫後注視著他。

  Rene摸出一張同樣面值的鈔票,他把那錢放在那盤子裡,飛快地向外面走去。

  臨出門前,他再次回頭看了眼大廳盡頭牆上那幅印第安武士的畫,那幅畫跟剛才那巫師房間裡的一摸一樣,他不及多想便穿出黑暗,重新走進了下午集市的陽光裡。

  Rene走出幾步,回頭向剛才出來的房子看去,他驚訝的看見,門前的帳篷已經去掉了,露出了那房子的本來面目,那是一棟黑色的大門,牆上貼了一個大字Draco,旁邊畫了一條龍。門邊有支切諾基人的藥鋪,賣著印第安人的感冒藥。

  或許只是騙術,在騙錢而已,Rene想,他不知道。

  他繼而有點驚訝的發覺,自己手裡依然抓著那罐可樂。

  Rene晃晃罐子,隨便喝了一口,卻突然發覺味道有點異樣,他詫異的看看它,把它丟進了垃圾箱,或者也許是可樂裡有什麽東西,讓他產生了幻覺?

  Rene又想起了牆上那幅武士的畫,那是誰呢?他搖搖頭,抖了抖襯衫--原來自己在剛才那樣陰涼的環境裡,卻出了汗--大步向集市外走去。

  Rene不懂印第安文化,如果他多懂一些印第安文化,他還會知道,那幅畫上--是印第安人的大神。

  Rene飛快走出集市,走到車裡,帶上車門,給Anton打電話。

  但是半天都沒有人接起電話,Rene把手機扔在一邊,等在車裡,呆呆地望著遠處集市上紛亂的人群。

  許久,手機「嘀嘟」輕輕一響,Rene伸手摸過來,屏幕上卻是一條Anton的短信,「你開車先回。我有點事,晚點回去。」

  ************************************

  Rene回到房子裡,坐了一會兒,很快感到異常疲倦,不知不覺就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Anton回來時,Rene剛剛醒來。

  屋子裡已經涼爽了下來。風吹起了黃昏的窗簾。

  「睡著了?」Anton興致勃勃地走過來,手裡提著兩只布袋,來到Rene面前,他摸了摸Rene的頭,「你什麽都沒買?」

  「沒有,」Rene笑起來,看到了Anton手裡的布袋,鼓起了眼睛,「你買了什麽?!」

  「跟他們聊完,我又逛了逛。」Anton笑著把袋子遞到Rene眼前,「給你的。」

  「喔!給我的?!」Rene驚喜地坐起來,抱住袋子。

  Anton笑著瞧著Rene,把第一隻口袋從Rene手裡抽出來,解開袋口,在Rene面前的桌子上一倒,「彌補你缺失的童年。」他笑著說。

  「喔!我的上帝!」Rene大聲叫了出來,擡起頭,興奮地睜圓了眼睛,瞪著Anton。

  桌子上是一隻手工制作的鐵皮灰狗玩具汽車,塗上了藍白漆,甚至畫上了那只灰狗的標誌,裡面有方向盤,下面有膠皮輪子,顯得古樸笨拙又十分漂亮,顯然曾是某個印第安人給孩子精心制作的禮物。

  Rene用手一推,那汽車在桌子上輕盈地走了起來。

  「嗨!我簡直太愛你了!」Rene大叫起來。

  「別急,還有呢!」Anton胸有成竹地微笑,把第二只口袋抖開。

  「喔!!!!!!」Rene跳了起來。

  「我把好的全買了!」Anton笑著說。

  「太漂亮了!」Rene大叫起來,激動萬分!

  那是無數手工制作的木頭小士兵,留著各式各樣的頭髮,穿著殖民地時代的獨立軍服,蹬著漂亮的靴子。

  Rene像個孩子一樣高興,興致勃勃忙著擺弄那些小兵。

  他數了數,一共有17只小兵,每只一個姿勢,有的拿著刺刀,有的站的筆直在行禮,有的拿著斧子似乎在劈柴,有一個背著槍在走路,有一個在刺殺,有一隻單膝跪在地上在射擊。小兵裡有的留的漂亮鬢角,有的蓄著小鬍子,能看出當初曾經被精心地塗過漆,現在有的地方已經磨舊,但是依然很漂亮。

  「每個小孩子都該有這樣的汽車和小兵的!」Anton故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但是Rene已經高興得顧不上他的調侃,他把它們放在窗臺上,排成了一排。

  「他們像你!」Rene大笑起來,「這個最像你!」他挑出一隻,擺在最前面當隊長,「哈哈!我喜歡!」

  「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禮物!」Rene說。

  「別說得太早,這輩子還長。」

  「嗯,目前為止。」Rene點點頭。在他不願想起的時代,或許,他也收到過別的禮物,但是那一些--在這麽多年過去以後,在經歷那麽多事情之後--跟眼前這些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呢?

  那是記憶裡無比美妙的一天,多年以後,倆人都將清晰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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