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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白化光環》第123章
第123章 番外四 衛驚風與君煜

  君煜來到雲陽城時正值深夜。掌院先生算著時間,本以為他明日才能趕來,此時便早已歇下,也未派人去迎。

  君煜立在學府的朱門高牆外,輕蹙著眉,一貫漠寒的神色顯出幾分微不可察的迫切。不待他扣府門,忽有一道人影從院牆裡躍出來。袖袍被夜風揚起,像一隻白色的飛鳥,這姿勢本該是極為瀟灑。

  那人轉過身來。

  月華透過雲層的邊緣流瀉下來,積水般淌了滿地。

  槐樹在夜風中搖晃,深深淺淺的樹影交織落在牆上瓦上,也落在他身上。

  君煜神色微變。

  衛驚風心想何至如此驚訝,“春山笑”與“秋風離”氣息同源,老夫當然知道你來了。隨即他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恐怕才是徒弟訝異的原因。

  衛驚風聲音微冷,“怎麼?多年不見,徒弟長大,不認得師父了?”

  說完他便後悔了,聽聽這是什麼混賬話。一時間惱自己昏了頭,又氣君煜與李土根一樣,也在意他容貌。就在他拂袖要走之前,君煜跪了下來。

  一方單膝跪地,兩人距離便驟然拉近,衛驚風總算不用仰頭說話了。君煜定定看著他,看得他說不出話,認真糾正道,“不是多年,是一百二十四年六個月。”

  這一瞬間,衛驚風滿腔的鬱氣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抬手摸了摸徒弟的髮頂。

  “走了,回家。”

  君煜站起來,跟在他身後,像從前一樣,始終落後一步,顯出不可逾越的敬重。對於君煜而言,師父就是師父,與樣貌年齡無關,與修為境界無關。

  長街寂寥,青石板街道上樹影婆娑,高樓上的燈籠與酒旗在夜風中招搖。

  深秋的風已是寒涼,衛驚風緊了緊衣裳。事實上他從劍塚一路奔波到中陸,疲憊遠不是睡一覺能消除的,但他渾然不在意,風霜刀劍見的多了,一點疲憊算什麼?常態而已。

  君煜卻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衛驚風怔了一下。君煜的掌心微涼,卻有澎湃的真元傾泄而出,如暖流一般順著十指交疊處湧上周身,他不禁心中感歎,徒弟養大了真好,都知道心疼孝順師父了。

  整座城還在安睡,他們踏著靜謐的夜色走在街上。

  劍聖被徒弟拉著手,似是感受到什麼,開口說道,“我此番雖遭大劫難,亦是幸事。劍魄彌堅,修為可以再練,這副模樣也算是重曆孩提,未嘗不是一種修行,我看的開,你不必難過。”

  他慣來不會安慰人,說出的話很是僵硬,君煜卻聽的很認真,末了什麼也沒說,只是“嗯”了一聲。衛驚風放下心來。

  秋風捲起街角成堆落葉,銀白的月光下如雪浪拍岸,他們的影子被拉的斜長。

  世事難料,許多年前劍聖從學府門前撿了個徒弟回去,如今換作徒弟來這裡接他回家。

  衛驚風不著急趕路,在劍塚呆的時日長了,現在看看煙火人間,市井車馬便覺得格外舒暢。君煜自是隨他由他。

  “你平日也要多來轉轉,成天呆在山上練劍有什麼意思,出世入世……”

  君煜點頭。

  衛驚風仰臉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沒聽進去,便神色一正,“兮華峰是家園,不該是困住你的牢籠。莫給自己橫加桎梏。”

  君煜抿唇不語。

  車水馬龍的略陽城,一路上常有人打量他們。一位氣質凜冽的青年,牽著玉雪可愛的孩童,這種組合著實少見。於是當他們走進花街時,各方目光更多了。衛驚風依然坦坦蕩蕩,君煜只是微蹙眉,神色冷肅的穿過招搖的衣香鬢影。所到之處,逼仄小巷裡的如織人潮皆分開一條通路。

  酒暖花深的春袖樓,上午客人不多,大堂裡稀稀疏疏坐了幾桌。酒香與淡淡脂粉味在空氣裡浮動,火盆燃得正旺,不時發出“劈啪”脆響。

  風韻猶存的老闆娘坐在櫃檯後,心不在焉的翻著帳本。這裡的一切,都是衛驚風熟悉的模樣。只是他現在站在櫃檯前,還不如櫃檯高。

  他回頭看了君煜一眼,想讓徒弟去買酒。君煜卻誤會了什麼,怔了一瞬,俯身抱起了他。

  出乎意料,視線驟然拔高,衛驚風重新找回居高臨下的自信。操著一口略陽土話,笑道,“老闆娘,浮生歡有的麼?”

  露華姑娘終於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破天荒的也笑了,“你喝還是你爹喝啊?”

  衛驚風沒反應過來,“我喝啊。”

  露華姑娘平時取酒,都是‘啪’的一聲甩在櫃檯上,震的煙塵四起火紅年代。這次卻溫柔異常,抱著小瓷壇,輕輕放進衛驚風懷裡。

  “送給你了。”

  劍聖心想,難道認出了我是熟客?

  就是酒少了點,算了,人家一片心意,白送的怎麼好要太多。直到君煜抱著他走出春袖樓,走出花街柳巷,他都是開懷的。

  然後他拔開了酒塞,敏銳的五感使他不用嘗也能察覺不對,“這不是浮生歡,是桃花釀。”他從君煜懷裡掙脫出來,轉身就要往回走。

  君煜不懂酒,“有什麼區別?”

  “這是給小孩子喝的!”

  桃花釀酒,入口寡淡後味甜膩,就像果汁一樣。君煜拉住了他,什麼也沒說。單膝跪地看著他的眼睛。

  衛驚風被他看得說不出話,抱著酒壇泄了氣,“算了,別安慰我。”他笑了笑,“重做小孩子也沒什麼不好,我小的時候,可沒人給我送東西。”

  像起來就像上輩子的事了,童年時在村子裡遭排擠討人嫌,少年時在東陸荒原上拼命廝殺,都不是什麼美滿回憶。

  君煜沒再說話,抱過酒壇,牽著他的手繼續走。衛驚風似乎找到了有趣的新體驗,街上那麼多稀奇小玩意,紙風車糖葫蘆面人泥人小兔子燈,他以前從沒注意過的,現在全出現在他視線中。

  挺有意思的。

  君煜問,“要買麼?”

  劍聖哪裡有臉買小兔子燈,“不買。”

  賣紙風車小販見慣了口是心非的孩子,又看他著實可愛,便拿了個紅色風車塞給他,“送給你了。”

  衛驚風猝不及防接過來。

  君煜掏出銀子遞給那人。他長年不下山,極少花銷,不知物價便給的多了。樂的小販合不攏嘴。其他攤販學著樣子,都來給衛驚風送東西,君煜就跟在後面付銀子。

  快走出略陽城時,劍聖臉皮也練厚了。自己吃著糖葫蘆,其他東西都讓君煜拿著,他突然覺得,還真挺好的。

  燕行這日遊蕩到青洲城,在天香樓上遇見了幾個舊日酒友。有混江湖的散修,也有大世家的公子,酒過三巡後那幾個狐朋狗友說話也沒了顧忌,“你大師兄身邊那孩子是什麼來路啊?到底是兒子還是徒弟啊?”

  燕行頓時懵了,“你說什麼?”

  大師兄?孩子?耍我呢?

  “你還不知道?你真不知道?”

  “嘖,你大師兄帶著個孩子往滄涯山去了,不少人都親眼看見了。”

  “你還不信?他對那孩子可好了。”

  “要不是沒人敢問他,至於來問你麼?”

  燕行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直接從二樓的窗戶跳了下去,眾人反應過來伸頭去看,已是殘影不留。他一天一夜不歇,風塵僕僕趕回兮華峰。

  燕行終於在山門前看到了君煜,君煜俯身正對那孩子說著什麼。

  燕行從沒見過這樣的大師兄,分明眉眼間還是一貫的漠寒,整個人卻莫名溫和起來,這人絕對不是徒弟。他走上前去,想也不想,“大師兄,你兒子啊?”

  那孩子回頭,淡淡看了他一眼。燕行才終於看清了他腰間的劍——精巧的短劍,濯珠為飾,華美的好似裝飾品。

  燕行直接跪了下來。

  半響,終於回過神,“……師父?”

  劍聖嗯了一聲,把桃花釀拋給他,“來的正好,送你一壇酒。”

  燕行下意識接過來,從地上站起來,神色還有些恍惚。

  走到兮華峰時,他忽然朗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師父回來了!”

  笑聲驚起林中寒鴉飛掠。

  劍聖回頭瞪他一眼,“難道你以為老夫死了?”

  燕行不笑了,忽然又有點想哭。他看著匆忙跑出來的幾個人,覺得大家似乎都想哭。

  劍聖回來了。這是天下間的大事。但衛驚風最怕麻煩,也不願人知道,於是這消息就停在了兮華峰。山上的生活與以往沒什麼不同。

  他還是不習慣這副模樣,在君煜面前就算了,對著其他徒弟總有些彆扭。殷璧越被他打發出去,同洛明川另辟一峰。

  “你二人修為境界到了這般地步,又是合籍道侶,合該自立門戶了,總賴在老夫這裡算什麼。”

  殷璧越謹遵師命,在滄涯山脈中尋了一處靈脈純淨的,起名叫‘兮明’。滄涯山便這樣有了第七峰。

  燕行更好打發,劍聖只說了一句,“人在心不在,趁早下山去!”

  “老五?讓他別來,那麼有空,不如在浮空海上修個橋啊。”

  柳欺霜提筆失語,不知道師父是不是認真的,回信到底該怎麼寫。劍聖轉頭就對她說,“欺霜啊,有時間出去走走,年紀輕輕的,不要總是悶在房裡抄道經。”

  柳欺霜應了,春風化雨時節便下了山,不知去向哪裡。

  在劍聖心中,才不管她是否堪破生死關,又經歷過多少人世離分,她依然是雪原上那個小女孩。還年輕著,有大好的時光與未來。就該去入世去體會,去浪費去後悔。

  人都走了,劍聖總算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小兔子燈了。

  兮華峰又有些寂寥。像是很多年前,衛驚風剛撿了君煜回來,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遍天的雲霞,滿山的野樹野花。

  春去秋來,雲捲雲舒。修行不知年歲,算起來這是他在兮華峰停留時間最長的一次。

  他自信不欠天地,不欠滄涯,可是要說生平無愧事,卻覺得終究是虧欠君煜的。

  大徒弟跟他回來時,不過六七歲的年紀,他帶人駕雲不知道擋風,餵招時下手沒個輕重,下山一趟也不說多久。

  這些君煜不會同他講。全靠他這次重曆少時,才慢慢懂得。

  正如他對殷璧越所說,他真不是個好師父。

  君煜陪他練劍時把握好分寸;每次隨他下山都拉著他的手,好似怕他累,又怕他走丟。不知從哪裡學了手藝,時常做些小玩意給他。衛驚風還真是少年心性,玩兩天就膩了,卻都攢著沒扔。

  君煜遠比他做的好。

  “記得你小時候初上山,我與你學習說話,你一天能說上許多,如今怎麼又退步了?”

  “平日裡無可說之事,也無可說之人,自然會退步。”

  劍聖心想這不行啊,看來說話與修行一樣,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可得重新練起來,於是萬事從頭來過。對大修行者而言,十餘年的光陰,不過是白駒過隙,花下醉一場酒的工夫。

  衛驚風轉眼又長成了神采揚飛的翩翩少年。時光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點痕跡。境界逐漸恢復,他又要抱著劍下山遊歷,再也不用徒弟陪他了。

  陽春三月,春山如笑。

  君煜送他到兮華峰的山道前,看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成為青天長空下模糊的一點。君煜獨自轉身回去,坐在案前擦劍時,突然覺得這十餘年,不過大夢一場。

  夢醒之後人世如故,一切沒有不同。

  作為弟子,師父的每一句話,他都仔細傾聽認真踐行。只是有一點,他從不認同——兮華峰是家園,不該是困住你的牢籠。莫給自己橫加桎梏。

  那人永遠不知道,滄涯山不是牢籠,兮華峰也不是桎梏。真正能困住他的,只有劍聖衛驚風。

  君煜慢慢擦著劍,春山笑平滑如水,映出他眉間的寒意。忽然身後颯然微風,明亮的光線被擋住,室內倏忽暗下來。

  他回過頭,神色微訝:“不是要去見天地麼?”

  劍聖摸摸鼻子,有些尷尬:“不見了,沒什麼意思,不如見你。”

  “勞煩炒一鍋松子糖,松子多放,糖衣脆一點,分量別誆我,我懂這個的。”

  小販看著攤前氣勢冷肅的修行者,目瞪口呆,活像白日見鬼。

  君煜蹙眉想了想,沒有什麼不對。下山前師父交代他要這麼說,自己一字一句記下的。

  回到兮華峰首院,只見衛驚風穩坐太師椅,燕行卻在堂下跪著見他進來,一邊愁眉苦臉地向他使了個眼色,一邊高聲道:“還請師父成全。”

  可惜君煜並沒有看懂他:“大師兄求你幫我說兩句”的殷切期盼,將手中油紙包棒給衛驚風,又取來一雙筷子。

  劍聖吃著大徒弟買的松子糖,神清氣爽,示意君煜隨便坐,轉頭卻劈頭蓋臉罵燕行:“好你個沒出息的,難道非得你過去,你怎麼不把他帶上滄涯呢?”

  燕行為難道:“宋棠畢竟是掌門……”

  怎麼來滄涯,師父你講點道理啊。

  衛驚風拍桌子:“掌門怎麼了?洛明川也是掌門!你看老四,老四出去,他說一洛明川不敢說二,他往東洛明川不敢向西,這才是一家之主的威儀!你像個什麼樣子,老夫沒你這種丟人徒弟。”

  燕行心想,我以前也認為老四是一家之主,時日長了卻能看出來,老四那明擺著是被洛明川寵著呢。我現在寵著宋棠,有什麼不對。

  但他心裡想的嘴上可不敢說,因為劍聖越說越氣,竟要找傢伙砸他了。

  衛驚風覺得跟自家徒弟,拔劍倒不至於。想把松子糖拍他臉上,又不捨得,大徒弟辛苦買的,還沒吃完呢。

  最後只好把手裡的筷子扔了過去。

  燕行不躲不避,被砸個正著,剛想揉肩膀賣個慘,誰知一點不疼。

  君煜又捧來一雙筷子,也不說活,只是看著自家師父,目光沉靜。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衛驚風一下子什麼脾氣都沒了。他擺擺手:“老夫准了,你走吧……等一下,崖邊老松樹下有幾壇酒,是老夫當年渡劫成聖時埋下的。你拿一壇,別多拿啊!”

  起身出門的燕行心中大喜,又回來跪下磕頭:“師父!”

  衛驚風不耐煩:“別廢話,拿了快走,沒多餘筷子了。”

  等燕行一走,劍聖筷子也不用了,一邊心滿意足地上手吃糖,邊囑咐君煜:“等下你也去取一壇,晚上咱倆去雲海上喝,看月亮。”

  作為首徒,衛驚風有什麼家當,君煜都清清楚楚。

  “還吃嗎?”

  “不吃了,膩。”

  君煜將剩下半包松子糖包好收起來,沏了一壺雲霧茶給衛驚風解膩,然後自懷中取出一方軟帕為師父擦去手上糖屑。

  他如今除了練劍,還時常要做些瑣碎事,隨身準備著這些瑣碎的東西,卻覺得這樣很好。

  至於究竟哪裡好,他也說不清楚。

  “崖邊的酒,師父以前說,是珍藏,要等個‘大好的日子’開封。”

  劍聖看著大徒弟為他擦指尖,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專注,似乎與擦劍時沒有不同,動作卻輕柔仔細。

  他便笑起來:“我高興的日子,就是大好日子。”

  長長來路,每個壯闊或平淡的日子都為你悉數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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